“什么事?”她双眸清澈,像是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晏初水心中暗自一喜。
“宏德那张赝品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怎么能画得那么好?”他抛砖引玉,先问出一个擦边球。
床上的小姑娘歪头想了想,迷惑不解的样子。
“初水哥哥,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有点听不懂。”
“……”
晏初水原地呆住。
没等他回神,她抢先反问:“啊……我拿去宏德卖的那张画,是初水哥哥你买下的吗?”
这一招明知故问来得突然。
“你、你……”他一时瞠目结舌,“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小姑娘眉眼一弯,笑得可爱极了。
“那初水哥哥你昨天也没带录音笔呀!”她伸出一根白嫩的手指,朝他的胸口点了点,“刚才你抱我的时候,硌到我了。”
“……”
晏初水恨不能抽自己一个耳光,他居然还恍惚?还幻想?还觉得她未必那么可怕?她根本不是眠眠,更不是什么贴心小棉袄!
她是黑、心、棉!
夺门而出的瞬间,他又被叫住了。
“初水哥哥,你怎么到现在还拎不清情况啊?”她慢悠悠地坐直身子,带着些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晏初水蓦然回头。
“和我离婚是什么大事吗?保住公司才是首要任务啊。”她双手环臂,抬起下巴,俨然一副教他做人的态度。
从她的眼神中,晏初水清晰地看见高高在上的惋惜以及毫不掩饰的鄙夷——
她觉得晏初水在不务正业。
他应该向她学学,一直以来都是爱情事业两手抓,该睡的人睡到了,该办的事也一件没落,这才叫效率。
“假如你不肯卖画,公司和房子都没了,而你又和我离婚的话,那你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了哎!”她努了努嘴,忧心忡忡地问,“睡马路吗?”
晏初水再次握拳,“我就是睡马路也要和你离婚!”
十足的硬气。
“嘻嘻……”她盯着他双拳上凸起的青筋,抿嘴笑起来,“马路上黑黢黢的,你不害怕吗?”
“……”
明晃晃的嘲讽,赤裸裸的羞辱。
晏初水活了这么多年,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被许眠嘲笑!回忆往昔,他竟一点蛛丝马迹也没发现,想来惯性思维真是要不得,他总把她当作以前那个小萝卜丁,当作一朵风雨飘摇的小白花,没成想她竟是一朵绽放的黑牡丹。
能吃人的那种。
不过,她说的话不无道理,眼下墨韵的难关才是头等大事,他深吸一口气,从西服口袋里掏出微型录音笔,往床上一丢。
算是一种谈话的诚意。
许眠拿起录音笔,随手抛了两下,“就这一个?”
“……不然你以为呢?”
他愿意沟通,已经是压住了十八道怒火好吗!
小姑娘眨了眨双眼,像是不相信,又像是单纯的不怀好意,“那你把衣服脱了,我检查一下……”
“???”
“我又不是没看过,你害羞什么呀?”她两手托腮,很期待的样子。
士可杀不可辱!
就算辱,也得有个底线!
晏初水扭头就走。
“算了算了……”许眠并不想真的把他惹恼,毕竟她腿脚不便,一个人在家也是蛮无聊的,难得他回来,总得慢慢玩啊。
晏初水闭上双眼,默念了三句“想想公司”,这才转过身来。
“那就好好谈谈。”他说,“你要用八个亿买右三尺的事,是认真的吗?”
“是的。”她点头回答,“只要你把右三尺给我,我立刻把钱给你。”
“你非要从我手里把画拿走是为了什么?”他心中生疑,如果她只是喜欢《暮春行旅图》,而他们又是夫妻,那么她想看画,他随时可以给她看,何必一定要拿走,况且她自己还有左三尺,他们的画合在一起,不是更好吗?
这个道理许眠当然懂,假如不是非要不可,她对这画毫无执着。
迎上他如水的目光,她的心底却一点涟漪也没有。
有些事曾经想说,后来就不想说了。
没有任何缘由。
“这你就不用管了。”她冷下语气,“我只谈买卖交易。”
行吧,钱在谁手里,谁是甲方呗!
但作为乙方,该挣扎还是得挣扎一下,他转而又问:“那……除了用画交换八个亿,还有别的可能吗?”
只要不拿他的画,其余条件他都可以满足。
许眠微微眯眼,看出他不死心与垂死挣扎,事到如今,他居然还在白日做梦,是她的话说得不够清楚,还是她看起来不够狠?
“有别的可能。”她说。
“哦?”
晏初水眼前一亮。
小姑娘冲他勾了勾手指,他犹豫片刻,向前走了几步,她又向下拍了拍手,示意他俯下身体,晏初水一一照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