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真的好后悔啊。
在那么多风平浪静的日子里,他们相依相偎,偏偏在他赌气的时候,她前婆婆刁难,他前女友举报,让她一个人去面对这种难以应付的境况,她得多无助,才把自己逼到这种扛不住的境地?
她本可以向他求助的,如果他那天没有意气用事。
“你为什么这么倔?”李准搂着周宜,心中大恸。只是半个月,她的肩膀就变得这样瘦削,怎么能让他不心疼。
………………
蒋少瑜被打得鼻青脸肿,躺在地上不断哀嚎。
周宜拿着随手抄起来的木棍,不管不顾地冲蒋少瑜抡去。
她心里恨啊,恨蒋少瑜把她当做傻子。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让你这么对我!”
“你凭什么出去乱搞还这么明目张胆!”
“花着我的钱还把我当傻子,你到底有没有良心!”
“你到底拿我当什么!”
“我这么多年的努力你可看到过一点!”
周宜每说一句,就抡一棍,扭曲的表情呈现在往常风轻云淡的脸上,泪水狂飙,看起来委屈到极点,也愤怒到极点。
她脑子有些混沌,有什么似乎想抓住,却在脑海中一闪而逝,好像有什么在阻挡她想起来。举起的棍子再次落下,情绪越发激动,嘴里却没说出什么。
她想说什么,但被封死的记忆力还在做最后的修复,以防止魇兽冲出记忆的牢笼。
但在情绪的催逼下,魇兽如发狂一般,左冲右突,刹那间,火光电石,颤抖的嘴唇冲出了被自我保护钳制的话语。
“你不爱我的算了,你为什么不爱自己的孩子,他可是你的儿子啊!”
“你怎么忍心把他扔在车里!”
“你怎么忍心一下午都没有给他打个电话!”
“你怎么忍心让他那么痛苦地死去!”
“死去”两个字炸裂在脑子了,让周宜如受重锤,如梦初醒,她一下呆愣当场,趁手的棍子消失了,红色充斥了眼睛,周宜捂住疼痛的大脑,痛苦地仰天长啸。
“啊——”
………………
“啊——”
趴在床边睡着了的李准被一声尖叫吓醒,猛然抬头,就看到周宜挺身坐起,闭着眼捂着头发出了尖利的嘶吼。
李准一把把失控的周宜搂进怀里,不停拍着周宜的后背,试图进行安抚。
“周宜,周宜,周宜,醒醒,醒醒。”摸摸周宜的头,再轻拍着后背。
“你做噩梦了,别怕,别怕,我在呢。”李准揉搓着周宜的后背,努力想让她粗重的呼吸缓和下来。
周宜慢慢从噩梦中缓过来,惊惶的眼神撞进李准焦急担忧的眸子里,慢慢平静下来,看着李准开始飙泪。
李准不知道人是可以这样哭的,一点声音都没有,眼泪却像是六月的雨,泛滥成灾。
拿不准周宜有没有从梦境中缓过来,李准也不敢贸然行动,他抬手用大拇指抹去她的泪,又轻轻把周宜抱进怀里。
周宜就这样无声地流泪留了很久,直到再次昏昏睡去。
李准为周宜安排了单人病房,蒋少琮和曹晓雯被他赶回去休息了,刚才被吓到的只有他一个人。
小心地让周宜躺好,盖好被子,李准摸了摸她的额头,已经退烧了。
心里的石头落了地,李准轻轻摩挲着周宜的手,又轻轻地把周宜的手放在自己脸侧,他很久没有感受她手上的温度了。
周宜是在后半夜醒来的,屋里没有开灯,她只看到趴在她手边的一个轮廓。脑子里乱糟糟的,一时不知道该从何想起。
两周来绷着的神经在放假后松弛,放假当天学校公布的处罚方案让她急怒攻心,浑浑噩噩地回家,进门后就一头载到了地上。
她倒下的时候是有感知的,只是控制不了身体的反应。
朱秋红的威胁是悬在她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她惶惶不可终日。离开李准她可以不犹豫,给朱秋红房子她也能接受,但拿已故孩子来威胁她,却是她一生都难以逃脱的命运。
一时的妥协不可怕,可怕的是一生的拿捏。
期末考试本已让她精疲力竭,不停联系墓地更让她心力憔悴,意料之外的,她还被学校纪委逼着自证清白。
她以为所有的问题都可以逐步解决,却不想自己最重视的工作也被染上了污点。
她做妻子是失败的,做母亲是失败的,难道她付出绝大多数心血后,连做老师还是失败的?
她无法接受,她拒绝接受,她拧巴着不想面对这已成为事实的现实。
生生把自己逼到了绝境。
她原以为生活已经很苦了,原来命运还可以再在伤口上撒把盐,让她这个本来就苦到心里的女人知道,生活的苦不仅有深度,还可以有长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