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秋红被自己的儿子噎得一滞,“咋了,你有意见?”
蒋少琮依然低着头择菜,“我能有什么意见,就是觉得你这么大岁数了还没活明白。有钱有权的通常脾气都不好,因为人家用不着忍气吞声;家境一般的通常脾气好,这样才能换来对方的理解。你啥都想要,本身就不现实,这是第一。”
“你还有第二?”朱秋红很少见二儿子侃侃而谈,这家伙通常三脚踹不出个屁。突然这么能说会道,朱秋红也来了劲。
“嗯,第二,相对于我大嫂来说,你,我爸,我大哥都是那种家境一般的存在,凭什么你们还在人家面前那么大脾气?人家欠你们的?”蒋少琮说话不快不慢,倒是显得掷地有声。
朱秋红闻言愣了几秒,然后低下头四下寻找,实在没找到趁手的东西,拿起两根择好的芹菜,对着蒋少琮就开始抽。
“能的你,都敢教训你老娘了,上两天学不是你了是不是?”朱秋红一边抽一边骂,突然就觉得这个儿子翅膀硬了。
蒋少琮蹲在地上一边挪着脚步躲开亲妈的“暴怒攻击”,一边继续喋喋不休,“都快六十的人了,六十耳顺,耳顺知道吗?别人说你的时候,想想别人说的有没有道理行吗?”
坐在一旁抱着酒瓶在那嘬酒的蒋东来,忍了半天的酒瘾,好不容易痛快喝两口,就被旁边吵吵闹闹坏了兴致,把酒杯往桌子上用力一放,“吵什么呢!”
朱秋红斜眼看了看脸色不对的蒋东来,抬脚踢了蒋少琮一下,“周宜在的时候,也没见你替她说句话,怎么,看你大嫂家有钱,你也想去巴结他们?”
蒋少琮闻言脸色一冷,从地上站起来,又恢复了以往沉默冷硬的模样,拿起择好的菜进了厨房。
“你看他这是什么态度?上了几天学,不知道自己是谁了?”朱秋红看着一秒变脸的儿子,扭头对着蒋东来告状。
蒋东来懒得管她这乱七八糟的小事,闭上眼扬了扬头,一副“管他那么多干嘛”的表情。
朱秋红看他这副贪杯的糟心模样,扭头回了主卧。
梁少琮原本就火热不堪的内心,被朱秋红这么一挑拨,又红红火火地烧了起来。
油烟机的声音很大,大不过他越来越翻腾的欲念。很想她,特别特别想她,想她坐在他身边时,那温温软软的味道。
他刚上高中那年,她正好大学毕业。正是明媚灿烂的年纪,她就那样带着对未来的无限憧憬,走进了他们家。
15岁的少年,可能并未初开情窦,却在她笑眯眯地跟她清脆的问好时,那单纯灵动的模样,在他心里一下定格成永恒的画面。
“你好呀,少琮!”
学校有很多女孩子偷偷给他写情书,也有胆大的跑他跟前表白,却没有一个女孩子能像他那样,既真诚又亲切,没有青涩不堪,没有故作潇洒,那么自然,那么自信,那么独一无二。
高一的知识有点难,但是周宜却可以帮他补。他很意外这个学中文的未来嫂子,英语很好,数学也很棒。
他喜欢看她坐在他旁边,轻声细语地指出他的语法错误,语境问题,她喜欢看她用简洁的语言把空间几何解析得清晰透彻。
他问她,大学还需要学英语和数学吗?
她跟他讲,英语要考级,数学是通识。她骄傲地跟他说,她英语专八,数学满分。
她的骄傲不是虚荣地想要彰显什么,而是有底气地跟他表达,小子,我教你没问题。
可他从来都没有怀疑过她的实力,她的从容淡定就给人一种无条件信任的笃定。
尽管有时候她并不能完全解出他试卷上的最后一道题,这时,她总是皱着眉头尴尬地看着他,说:“咋么办呢,我也不会。”
在他看来,真诚的抱歉不是露怯,坦然的露拙不是狼狈。周宜永远都带着股别人没有的真诚。
真诚在他的生活中非常珍贵。
妈妈常常把做生意的小精明带到女子相处中,算计着怎么让他心甘情愿地接受哥哥穿剩下的衣服,交出过年的压岁钱,坦白他不想表明的心思……
其实,如果妈妈直接说,那些拐弯抹角的要求,他都理解,也都能满足。他讨厌被妈妈当做傻子的感觉。
所以,真诚,对他来说,是必杀技。
后来,周宜在家时话变得很少,他当然知道,以周宜的情商,说着讨好婆婆话把生活过得更舒坦,不是难事。
他我知道,周宜和他一样,索求不过是自己在乎的人的真心对待。
所以她不说话,不逢迎,固执地做着自己。
他每每看着,她用冷淡失望地眼神看着哥哥谎话连篇,都替周宜感到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