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没了之后,她利落地清除了无望的婚姻。
居住环境受影响后,她利落地卖了房子。
工作上被误解后,她利落地决定辞职。
所以,还有什么是她不能舍弃的?
他,她一夜留情后的艳遇,让她没有任何期待的伴侣,有什么底气能留住她?
周宜闻言,心中情绪翻涌,泪花一下就模糊了双眼。
离婚时,有十年感情的人没有一句留恋。
卖房时,五年的邻居没有一句挽留。
被处分时,八年的工作情义无人看重。
眼前这个只相处了半年的男人,抱着她说,他害怕她离开。可是,她该怎么跟他解释,并不是自己天生凉薄,而是现实一次次告诉她,她的全心全意总是会换来无情无义。既然过多的期待和挽留始终都毫无意义,那抓着不放还有什么意义呢?
她的精力有限,只想把心思留在值得的事物上。
“乖,我说傍晚回来就傍晚回来,现在绿城确实没有牵绊我的东西,却有牵绊我的人。”周宜捧住李准的脸,给了他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却像是为她的承诺盖了章,带着股绝不反悔的意味。
李准红着眼框看她上车,看她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周宜一年也就回家一两次,一般是在暑假或是过年,离婚后回来的频率变得更低。既然无人欢迎,何必来讨人嫌。
把车停在家门口,强打起精神,佯装欢快地推开门,喊着让侄子侄女们过来帮忙提东西。
一年这几个钟头的相聚实在是没什么意思,哥哥没结婚时是自己的哥哥,结了婚就是别人的丈夫,这其中的先后排序,她理解,也接受。
周宜进厨房帮着母亲和大哥在厨房做饭,在堂屋她实在是坐不住。
侄子侄女收了压岁钱,甜甜地谢过姑姑后,就开始盯着手机玩游戏,一年见一面,他们对这个姑姑的感情向来很淡。
两个嫂子围在火炉边说话,东家长西家短的,她也插不上嘴。
不如去干活。
干活也不清净。
父亲周林春坐在灶膛下烧火,嘴里吧嗒吧嗒抽着旱烟,数落周宜难得回来一次也没给他带瓶好酒。
郑红莲则一边洗菜切菜,一边叨叨叨地输出怨气。
“啊,当初就不让你跟他结婚,你非要嫁给他,要是听我的,让你哥的朋友给你介绍个对象,怎么不得找个富二代,官二代的?”
周宜默默翻个白眼,说得好像人家能看得上咱们家一样。
“不让你生那么早,你非要生,生了怎么样?蒋少瑜还没学会当爹呢,怎么可能好好对孩子?”
周宜又默默吐槽,你不就是见村里另外一个大学生三十才生孩子,觉得自己闺女事业心不强,让你丢脸了呗。
“说让你生两个,非要生一个,你看,现在球球没了,你老了连个管你的人都没有。”
周宜腹诽,你还不是看人家那个大学生生了俩,觉得自己闺女输了。
“你就是主意大,说离婚就离婚,连商量都不跟我们商量,现在孤家寡人一个,快活了?”
哎,只要另一个大学生不离婚,这将是她一辈子的烙印。
“妈,你能不能活得有点自信,不要动不动就拿我和别人比,小洁过的是她的生活,我过的是我的日子。我想什么时候结婚,什么时候生孩子,生几个,要不要离婚,都是我自己的人生。你为什么一定要让我过成别人的样子?”
周宜说得有点急,她结婚的时候,娘家人连吃带拿吃相难看,让她在婆家抬不起头。
她生孩子的时候,一整个月子里,娘家人没有一个人出面,朱秋红怎么会不欺负她?
她日子刚有点好转,亲哥哥拿走蒋少瑜的信用卡,一下刷了九万,然后就耍赖不还,婆家人怎么看得起她。
凭什么在她人生的关键时刻,娘家人做不到锦上添花就算了,扯后腿的事情一件比一件到位,让她猝不及防,险象环生。
这时候凭什么又要对她的人生指手画脚。
说白了,你们老一辈都把自己的日子过成眼前的一地鸡毛,满地狼藉了,凭什么觉得听你们我可以过得好?
“什么叫让你过别人的样子?我们那是为你好!”郑红莲把菜刀一拍,瞪着眼说。
“为我好?为我好在我结婚的时候娘家人总共陪嫁三千块钱,让人压回来六千?为我好我月子里独木难支的时候,没一个人露面去给我撑撑腰?为我好球球走的时候没一个人过去帮我一把?为我好的说辞说给外边听听就行了,糊弄自己人有什么意思?”
周林春闻言嘴唇动了动,狠狠吸了一口烟,又伸手往灶膛里加了把柴,没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