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这次就不跟你计较了,下次再这样,看我不打断你腿!”男人放下狠话摔门出去喝酒了。
没了父亲撑腰,小男孩也不像刚才那么敢作威作福了,生怕他姐找他算刚才偷偷剪坏她舞蹈鞋的账,也一溜烟钻回房间了。
客厅一刹那恢复平静。
女人这才从厨房里?走?出来,看着女儿?额头上的一块红肿,表情小心翼翼的:“露露你没事吧?”
夏露浓仰头一声不吭地看着自己的亲妈。
她十分?笃定,刚才夏志东就算真打她,她妈也不敢出来拦一下,顶多事后给她送点药膏,再劝她以后不要和爸爸对着干了。
从小到大不都是如此吗?
她妈太?懦弱也太?自私了,懦弱到能眼睁睁看着女儿?被打,也出声不敢忤逆丈夫一下;自私到只要这个家是完整的,女儿?怎么被轻视被骂,甚至被打都没有?关系。
女人被盯得十分?不自在,伸手要去扶她,语气带着讨好和丁点的心疼:“我去给你煮个鸡蛋,露露你等会?儿?敷敷额头。”
夏露浓很早就看透了,小的时候还想争一争,质问一句为什么呢?我难道不是你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吗?就因为我和你是一样的性?别,就活该在这个家里?被欺负吗?
现在她懒得张这个嘴了,只觉得没意思。
她甩开?女人的手,自己站了起来,一脸漠然讽刺道:“你把?鸡蛋留着煮给你儿?子吃吧,补补脑子,让他以后考试多考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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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烂的小区连个休息的椅子都没有?,夏露浓靠着墙发呆,阳光白晃晃的刺眼。
手里?抓着的手机响了,是黎央打过来的,铃声持续了一阵,快要挂断时,她接了。
她“喂”了声,张嘴,却不知?说什么好。
电话安静了一阵,她听见黎央关心地问:“露露你还好吗?”
“好啊,我没什么事,我爸喝醉了就爱发酒疯,光打雷不下雨,我都习惯了。”她试图装作无事发生,还笑着问:“你不是看电影吗?怎么还给我打电话呢?”
“那电影好无聊,我就没看了。”电话那头,少女声音和从前一样轻柔。
“我到你小区门口,今天不是你生日吗,你要是方便的话能出来一下吗,我把?礼物给你。要是不方便就算了,等上学了我带给你。”
夏露浓沉默。
阳光刺得眼酸疼,泛起湿润,她抬手擦了擦:“你等我一下。”
黎央拎着奶茶站在小区门口。
“央央。”
有?人喊她,声音却是从背后传来的,她转回头,看见了夏露浓,从马路对面走?来。
她站到黎央面前,坦诚直白地把?自己撒过的谎言戳破:“你应该看出来了吧,我骗了你,我不住在这个高?档小区,我家在街对面,那个被叫做贫民窟的老破小里?。”
说到后半句,她自嘲地笑了下,像是在笑自己的可笑。
不止是对黎央,对班上其他同学,甚至是填写家庭信息情况表,她一直都在撒谎,所以一直以来,她最害怕老师去她家家访。
好在每次抽签家访的对象都不是她。
“就像你在电话里?听到他说的那样,我每个星期都会?去酒吧跳舞赚钱,为了赚舞蹈班的学费,为了买好一点的手机,为了在人前表现得光鲜亮丽一点。”
夏露浓第一次把?在人前撕开?她虚荣的一面,黎央是她第一个交到的朋友,她相信她不会?把?这些讲出去。
但她们的友谊或许就此终止了,没人会?喜欢一个满嘴谎言的朋友。
夏露浓不敢看黎央,慢慢低下头,怕看见她眼里?会?流露出对她的失望。
然后她听见黎央小声说。
“我其实也对你撒过谎呀,有?次你随口问了我关于我爸的事,我说的都是我编的,我并不知?道我爸爸是做什么的。”
夏露浓错愕抬起头,对上少女依然澄净的眼眸。
黎央牙齿轻磕住唇瓣,咬了几?秒,松开?对她道:“因为我是私生女,十七岁前从来没有?见过我爸爸。”
仍然觉得这个身份很难以启齿,她声音更?小了些,但也足够让夏露浓听清了。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黎央朝她走?近一步:“好朋友之间不是要互相交换秘密的吗?你把?你的秘密都告诉了我,我也把?我的秘密告诉你。”
这块儿?地没有?树荫,两个十七八岁的小姑娘站在太?阳下,模样还都生得极好,相互望着,也不说话。
路人经过都好奇地看一眼。
好半天,夏露浓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唇:“你不嫌我虚荣,满嘴谎言吗?”
“我也不是从来没撒过谎啊,而且你的谎话没有?伤害到任何人。”
黎央伸出手,勾出个小拇指,笑了笑:“我们拉个钩,互相为对方保守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