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是说窥视之人持有短弩。
嗯？短弩？！
啊，对。是有短弩, 我先前也看见了。
......只能说幸好, 这些奇奇怪怪的心理活动只存在他的心念之间，世上也不存在读心术, 否则就他这幅罕见地恍惚模样绝对会让人大跌眼镜。
不过若只看表面, 他仿佛只是讶异于短弩一事才微不可查地一愣神, 但很快眼神又恢复了往日的清明。
他微侧过头, 看着姜湉乌压压地发顶......桃花簪怎么有些歪了？
“......”
这莫名其妙又不受控制的发散，饶是蒋晟本人也有些无语了。
姜湉久等不到回应，本能地就想抬头去看。
蒋晟察觉到她的动作，忙清了下嗓子，见她平息了下来、依旧乖乖倚靠着自己，这才也压低声线道，“我也看见了。无妨，那些人均是呼吸杂乱、脚步虚浮，并非习武之人。”
别看他与姜家父子毫不犹豫地随着张驿丞进屋，可实际上也是将一切在心中默默评估过后的选择。
原来如此！
一直紧绷着的姜湉这才稍微放了心。
既如此，也不必再假作困顿。于是姜湉二话不说便直起身来，注意力也迅速转移到人群中心，只留给蒋晟一个认真听讲的侧脸。
随着她的离开，仿佛温度也被带走了似的，蒋晟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手臂肌肉，脸上则努力维持着平静摸样，也跟着将视线挪过去。
他不知道为何要努力维持？甚至并不清楚不维持自己又会如何？
只是面对陌生的情绪和念头，本能地自我保护罢了。
视线那头，姜至呈也讲到了紧要处。
他于此时并不藏私，从西市事发，到游说长官重视，再到乾清宫惊变......一桩桩一件件，别说张驿丞、阿江、阿林三个，便是因好奇而徘徊在门口的几人也听住了。
随着事情的不断发展，抽气声也逐渐频繁。待姜至呈讲到连皇帝也成了变异人那一瞬间，全场直接被引爆。
“嗡嗡嗡”
房间内，苍白着脸色的听众终于忍不住你一言、我一语起来。
他们惊慌地互相询问着诸如“圣上也没了？那皇后娘娘呢？”、“是不是京城里已没了活人？！”、“五城兵马司！五城兵马司何在？”......嘈杂不已、混乱不堪的一幕最终被一声高昂悲泣划破。
她哭道：“那谁还能来救我们呢？”
嗡嗡作响的现场俱是一静。
是啊。
他们龟缩在此，每日担惊受怕、吃不饱穿不暖地到底是在坚持什么呢？不就是为着心底那一簇尚未熄灭的希望之火吗？
如今却被人告知，不止禁军沦陷，连皇帝都异变了！那还有谁会、谁能来救他们呢？
姜湉左右环视，映入眼帘的不是麻木就是绝望，嘴上还喃喃着“没希望了！”、“彻底完了”等泄气之语......她不由着急起来。
人类，其实并不怕陷入困境，再难的困境只要心中有希望，终会有雨过天晴的一天。
这并非只是心灵鸡汤，也并非对人性的吹嘘。
而是来自时间的力量！
再大的困难在它的面前，也不过沧海一粟，更勿论人类的悲喜？不管那心中盛满的是苦还是甜，都不耽误它就这么裹挟着人类一往无前......等到某日，越过一切的人类再回首望向来路，才会恍然原来当初那些痛不欲生与欢天喜地都不过尔尔，最终都会被遗留在时间长河里，逐渐褪去色彩，徒留一声感慨。
可现在，他们的希望之火熄灭了！
这在末世里无异于自杀。
想到此处，姜湉终于忍不住拍案而起。接着疾走两步，站定在屋子中央。
然后看着众人，语气坚定地道：“从来没有救世主，能救我们的只有我们自己！”
黄鹂鸟般的女声何其稚嫩，可却如惊雷一般炸响在众人耳边。
他们抬头，见女孩清澈地眼神仿佛落在他们每个人身上，将他们看得一愣。
恍惚间，又她问道：“末世以来，你们能够坚守至此时靠得是什么？”
未等众人回答，她便有感而发地道：“不是天！不是地！更不是那遥远皇城里的贵人！而是每一个挖掘壕沟的你、每一个修筑斜坡的你、每一个削尖木刺的你......你们是靠着自己的双手保护着万隆驿，进而保护了自己。所以，你们怎么可以觉得被希望抛弃了呢？它明明一直都在，从来就未曾离开不是吗？”
振聋发聩，余音绕梁。
所有人皆目瞪口呆地看着她。只觉得这闻所未闻的说法既怪异，可又该死地振奋。
不说万隆驿里求生的人是何种感想，便是姜家三口与蒋晟也同样双眼晶亮的看着她。
后者更是觉得一股莫名的热气陡然冲进了自己的心脏，并在里面左突右撞地搞得一颗心颤动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