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顾听打断她, 目光从花房收回来, 动了动嘴唇, 垂下眼慢吞吞道:“......其实可以不用这么着急。”
那个医生看过单子后报了价, 如果现在想要治疗, 从疗程开始到结束, 花费不会低于两百万人民币,治愈率是八成。
两百万。
对顾听和沈兰蕴现在来说, 不吝于是一笔天文数字。
“怎么不着急?”沈兰蕴像是一下子被刺激到了,近乎失态地反驳她,“医生不是说了吗, 越拖你的治愈率越低,如果错过这个机会,一辈子都治不好了怎么办?!你要这么过一辈子吗?到时候你想去的大学因为你的耳朵不要你怎么办?!啊?”
“那就去要我的。”
“你说什么?!”沈兰蕴红着眼瞪过来。
顾听垂眼错开视线。
她当然知道机会难得,错过可能就再也没有,她当然也想治好耳朵、变成健全的人, 或者说这个世界上没人比她更想。
但是医生给出的期限是三个月,三个月后,他就要返回欧洲,近几年或许都不再有回国的计划,而国内目前还没有能做这项治疗的医生。
三个月,两百万。
母女俩来京市之前, 车房都因为家里破产被拍卖了, 沈兰蕴要去哪里筹这么多钱?
就算筹到了, 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她自己去读大学,留下沈兰蕴一个人还两百万的债吗?
顾听做不到那么自私。
她知道沈兰蕴爱她,但她无论如何,没办法看着沈兰蕴为自己毁掉一生。
沈兰蕴现在情绪太激动了,顾听知道这会儿说什么她也听不进去,叹口气,轻声说:“没说什么,你别激动......妈,你先回去吧,我有点事情,一会儿再回去。”
沈兰蕴向来不会干涉她这些,加上折腾一天她也累了,没什么力气地点点头,先回了家。
目送沈兰蕴离开,顾听一个人去了花房。
花房门口积了厚厚的一层雪,院子里也是,春天时色彩斑斓的地方这会儿只剩下一片刺眼的白,她站在院子里喊了两声,没人回应。
走进屋里,周砚识给小面包挑的酷黑狗窝还在,顾听看了看角落,狗粮少了一袋,应该是周砚识把小面包带回家时顺路带走了。
明明一切都很正常,但这间房子就是安静得顾听心慌。
她坐在房间里那张灰色的沙发上,掏出手机给周砚识打电话,电话那边久久无人接听,只有一声漫长过一声的电子等待音。
顾听从来没有觉得自己是这么没有耐心的人。
等电话因无人接听自动挂断,她几乎是立刻又拨了一次。
还是一样,那道冷冷淡淡的声线始终没有响起,她的耳朵里只剩机械冷漠的电子音。
“......”
顾听独自在花房坐了一下午,电话始终没有打通,最后打到她手机没电自动关机。
外面天黑了下来,花房里也跟着暗了下来,顾听坐在黑暗里,无比想听那道这一年来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少年声音。
夜色越来越深,花房里始终只有她一个人。
顾听起身离开,走到门口时,顿了顿,没有关门。
今晚这么大的雪,万一小面包走丢了,还能回来这里窝着取暖。
这一夜顾听都没有睡好,早上被电话吵醒时,心脏猛跳了跳。
她听见电话声的那一刻就清醒了,看见来电人,立刻接通放在耳边,“喂?”
“是我,”那把原本冷冷淡淡的嗓音此刻又低又哑,疲惫得似乎彻夜未眠,“昨天手机没带在身边,刚刚看到你的电话,抱歉。”
顾听已经起床开始穿衣服了,她直接问:“你现在在哪儿?”
对面沉默了下,周砚识声音迟疑,“我现在状态不太好......”
“你在哪?”顾听打断他,“我去找你。”
顾听找到周砚识的时候,他正坐在昨天她等他的那张沙发上,坐姿笔直,表情看上去并没有什么异常,但他眼底青黑,面色看上去比刚刚那把沙哑的嗓子还疲惫。
顾听下意识扫了一圈,没看到小面包的身影。
她心沉了沉。
都说下雪暖和化雪冷,今天外面零下十几度的天气,周砚识就只穿了件单薄的白色毛衣,外面套了件黑色薄外套,修长的脖子和锁骨都露在外面。
他应该也是才到不久,锁骨上被冻的发红的颜色还没退。
顾听皱皱眉,摘下自己的红色围巾,走过去低头围在这人的脖子上。
然后紧紧坐在他身边,让自己的身体紧贴着他的,安静坐下。
他不开口,顾听耐心等着,没有主动问。
半晌,周砚识突然慢声问:“你昨天......过来了吗?”
“嗯。”
“门是你留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