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同学察觉到她的不对劲，扭头奇怪地问：“听听, 怎么了？”
顾听什么也听不到。
她低头慌张地想去找被撞掉的助听器, 但是走廊太挤了, 后台光线太暗了, 她低头只看到阴影里挤成一团的鞋子和布料, 那个小小的白色助听器完全不见踪影。
她挣扎着, 在角落里艰难地蹲下去，白皙的手在脏乱的地上不顾形象地疯狂摸索。
一无所获。
......她的助听器呢？
整个世界像只有她一个人, 在最热闹的时候，被按下静音的按键，唯一能打开按键的东西消失无踪。
顾听在这片无底的沉默中焦虑、慌张, 几乎要被这喧嚣人群中的寂静吞噬。
下一秒，一只大手抓住她的手臂，把她从人群中捞了起来。
她恍然扭头，看见周砚识清厉的下巴线条和焦急的眼睛。
周砚识脸色很不好看。
马上要候场了，顾听两个人还不见踪影, 他站在一班的准备室里，心里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刚要出来找人，和顾听一起出去的女生慌里慌张地独自跑了回来。他眉心一跳，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就冲了上去，沉声问：“怎么了？”
女生吞了口口水，慌张地往外指, “顾听她、她......”
她话没说完, 下一秒, 少年已经快步跑了出去，只留下一抹白色的衣角残影。
周砚识跑到走廊，一眼望去没有找到那个娇小的身影，他逆着人群，挤在密不透风的走廊往前找，走到一半听见有人在嘟囔“这么挤干嘛突然蹲下啊......”
他一顿，立刻朝那句话传来的方向看去。
——他的小少女，穿着干净漂亮的衬衫裙子，正狼狈地蹲在地上，细白的手在那被无数人踩过的地上摸索着。
他心脏窦然一沉，立刻走过去，把人拉了起来。
顾听看见他的脸，突然就想哭。
少年嘴唇张张合合地在她面前，但她一个字也听不见，只能无助又难堪地站在原地，窒息一般感受着好像永远没有尽头的安静。
周砚识说了两句，看见少女越来越迷茫和绝望的神色，心里慢慢涌上一个不好的念头。
他侧身去看她的耳朵，果然，那白色的电子器械已经不见踪影。
他立刻扫了地上，也看不到那枚小东西的身影。
他抓她胳膊的手无意识用力，沉默地和顾听对视，半晌，看见少女的眼泪从眼角慢慢滑下来，往前一步靠近他，一只手紧攥住他的袖口，声音很小又很绝望地说：
“周砚识......我又听不见了。”
在这样一个时刻。
从刚刚到现在，顾听一直不敢仔细去想接下来的表演——要怎么说？全班学生和老师把这个重任交给她，但她却要在最关键的时刻掉链子，可能要毁掉整个表演。
一个听不见的人，怎么上台唱歌？
怎么听伴奏，怎么听合唱。
她甚至连第一句歌该什么时候开口唱出来都不知道。
她越想越觉得难以承受，简直恨不得就此从世界上消失、装作从来没有出现过那样就好了......突然，有人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手，直视对方。
顾听茫然看去。
周砚识在她的视线里，双眼笔直地看向她，用夸张的口型吐出四个字。
顾听这次看懂了，他说：“别怕，我在。”
“......”
顾听心里还是慌乱，但却不知有什么东西突然安定了下来。
她点点头。
周砚识面色松了松，冲她比了个大拇指，然后擦掉她眼角的眼泪。另一只手拉住她的手腕，带着她在人满为患的狭窄走廊向前面亮光的地方跑去。
一路跑到舞台两侧。
其他人已经都在后台候场了，见周砚识把顾听带来，立刻松了口气。
顾听还是听不见，她慌张地站在第一排，看见周砚识跟唐周说了两句什么，然后又冲她指指台下正中心的位置。
顾听不知道他什么意思，下一秒，只见少年从舞台边缘蹦了下去，站在了那里。
她来不及再想，身边唐周已经牵住了她的手，示意她到她们了，主持人提示入场。
顾听胡乱点点头，强压下逃跑的欲.望，指甲掐住掌心，咬牙跟着队伍走了出去。
舞台上灯光亮的刺眼。
顾听走到舞台中央站定，一抬眼，周砚识就站在视线可及处。
顾听茫然又信任地看着他，看见他冲自己僵硬生涩地做了个指挥的动作。
顾听几乎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只是......周砚识会不会指挥都另说，两人从未配合过，真的可以吗？
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顾听站在台上，微不可查地冲他点了点头。
周砚识安抚地冲她眨了眨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