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死法是跳河。
这个方法被很多女人采用,虽然我认为它不应该被女人采用,但这种死法貌似在女人中的确很受欢迎。我找到了一条大河,那是我们的母亲河,她奔腾澎湃,凶悍无比。以前,我一直梦想着在她沿岸的小城里安个家,我曾幻想住到房子里夏季卧栏听风雨,秋季岸边闻猿啼,却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死在她的怀里。不过也好,我想象着自己面朝上沉下去,身边会围过来很多可爱的鱼,我以它们为伴,它们为我守护,这种结局很美。于是,我找到一座大桥,这不是一座普通的大桥,而是一座英雄桥,今天我将给抹摸黑。不过没办法,正因为他是一座英雄桥,我才能够引起人们的注意,我的生命才能被世界铭记。
我张开双臂,准备按我设想的姿势跳下去。没有人拦我,我选择的位置是一处巨大的钢梁后面,不远处还有两个方向的路灯杆作为遮掩,我不会被人发现。我不想犹豫,决意这样跳下去。
我注意到,脚下的水面泛起波光,很美。波光里有一处不曾被水波捍动的黑影,波光至此便被击得粉碎。我很好奇,稍作停顿之后,我想明白,那黑影便是桥墩,只有桥墩才会破坏这波光粼粼的美景。我又想到,桥墩下面是坚硬的锥形水泥基础,在它周边还应该散落着建桥时留下的钢筋混凝土块。我跳下之后,应该是后脑,亦或是屁股,更可能是脊椎,将重重地摔在那基础之上。我不会被淹死,会是被五马分尸般的剧痛疼死。于是,我倒退几步,想做一个助跑,便可以躲开脚下的水泥基础。至于水底那些散落的钢筋混凝土块儿可能会划破身体,可能会带来剧烈的疼痛,我管不了那么多,我一心赴死。于是,我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看你那怂样儿,想跳就赶紧,磨叽啥,没人会拦你。”一个声音向我传来。
我转头看了看,说话的,是一个在辅路上走着、步行过桥的人。他穿着黑色卫衣,卫衣的帽子戴在头上,在路灯下,他像个幽灵。看热闹的人不懂我的世界,跟他废话没用,因此,我不会跟他解释。
“怕死就别在这儿示范,赶紧滚远,不要拿死吓唬人。”那人已经走近。
“谁怕死?我只是想要死得舒服点。”
“废什么话,一下就完了,一了百了。怂包。”
“你不懂。”
我突然想到,有溺水者讲述过她跳河被救的过程。我清楚地回忆到她描述的溺水时的感受。
“在入水的一刹那,全身被水包裹,透不出一丝气息。这时候,嘴巴想要呼吸,那种欲望不受大脑支配,但呼进的全是水。”
我主观地认为,那水应该是腥臭的,里面还有大量的砂砾。
“与此同时,耳膜开始进水,耳膜灌水之后,整个脑子都像是要被挤爆一样的疼痛。”
我想,口通胃,鼻通肺,耳通脑,所以,她描述的,可以被认为是最真实的感受。
“大约要过十几秒,鼻子便要吸气,嘴巴便要咳水,于是,喉咙开始痉挛,自动收缩,肺里也进了水,由此带来的疼痛就像是整个上半身都会被撕碎。身体疼痛的同时,会不受意识支配,用力挣扎。”
我想,这时候想要挣扎肯定挣扎不动,因为身体在水里会遭遇阻力。
“然后,眼前变得模糊,发黄,发黑,发白。浑身无力。大脑也是一片空白。”很显然,这是她最后的意识。
之后,她很幸运地被救了上来。
我听说,如果溺水者没有成功获救,他的身体因为吸收了太多的水分,很快就会浮肿溃烂,样子非常凄惨。
我还想到,跳下去之后,围到我身边的,也许不是可爱的鱼,而是无数条软绵绵的水蛭。瞬间,我眼前灵动的波光就像水蛭一般,它们波浪式的游动一点都不优美,反而让我感到反胃。
我承认我害怕了,再次退缩了回来。我转身往回走,去琢磨新的方式。
“想要舒服,办法很多,想不想试试?”那人又说话了,他就是在我生死边缘游走的幽灵。
我本不想停下,但就这样离去便坐实了他对我怕死的评判,我不想被他小看。我问:“什么方式?”
“加我好友。”他塞给我一个张纸条,便匆匆离去。我没有看清他的脸,当我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消失在路灯照射不到的黑暗边界里。
第三个死法是割腕。
我在小说里看过这种死法,说实话,我挺佩服选择这种死法的人。选择这种方法的人不会被疼死,而是血液流干而死,那过程很漫长,行事者要忍受这过程中的所有痛苦与恐惧。很显然,这种方法更不可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