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饱受魔气侵蚀的苦痛至今,只是为了这一点微茫的希冀。
思及此,华灼不由微顿了顿,躬身朝神木的残骸轻行了一礼。
清瞳亦是敛目垂首,静默片刻,还是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走罢。神木之种不可放置太久,这便将它种下罢。”
“不种在苍寒殿中?”华灼侧首问道。
清瞳摇了摇头:“苍寒殿遭受魔气侵染太久,短时间内怕是难以祛除。新生的神木太过脆弱,只怕无法抵御此等侵蚀。”
“那该种在何处?”温眠月追问道。
清瞳转身朝外行去,言简意赅道:“天池。”
一行人再度回到了天池畔。
月色的清辉自天际倾泻而下,将本就闪着粼粼微光的天水衬得愈加如梦似幻。清瞳振翅落下,转头示意华灼取出神木之种:“将种子放入天池,神木便会自行汲取天水中的日月精华。”
华灼微一颔首,缓步上前在池边蹲下,将始终攥在手中的种子轻轻放入其中。
灿金的种子似一道流光般渐渐沉没,不多时便落入了池底。它静默了片刻,周身忽而再度显出了浅淡的金光,天水如有所感般骤然翻腾而起,下一刻,狂猛的吸力骤然自池底爆发开来,不知餍足般疯狂吞噬着池中孕育的灵气。
凶猛的吸力几乎扯动了几人灵脉间的灵力,华灼面色微变,当即拉着颜梦阑退至一旁。清瞳分神望了他们一眼,不置可否。
池水闪动的银光以清晰可见的速度消散开来,不过片刻便已彻底化作了寻常模样。而那股吸力却并未停止,复又将这片天地间的灵力尽皆吸入,方才心满意足般慢慢归于平静。
神木之种终于生根发芽,枝叶抽条的细微声簌簌响起,借着充裕的灵力护持,它极快地生出新叶,须臾之间便长成了参天巨木。繁茂的枝叶遮天蔽日般铺展开来,清澈的池水被粗壮的树根吸取殆尽,细嫩的花草被神木强大的生命力所染,争先恐后地在树脚下抽出嫩芽。
无数星星点点的绿光自枝叶中浮动而起,朝整座蓬莱岛播撒而去。天地间的云雾受到搅动,无头苍蝇般凌乱地翻腾片刻,却仍是如同冰雪消融般彻底消弭不见。维持了千年的封印终于在此刻破除,拨云见日般显出了其下掩藏的景象。
神木新生,蓬莱再显。
“我在此守候千年,终于等到了这一日……”清瞳仰头望向苍寒树郁郁葱葱的枝叶,素来清冷的话音难能带上了几分怅然,“幸不辱命。”
它转头望向缓步行来的华灼与颜梦阑,郑重道:“不论如何,多谢。”
“前辈言重了。”华灼一笑,道,“本也不过是各取所需,谈不上谢。”
“如今神木复苏,我便也当遵循最初所言,不再阻拦你们行事。”清瞳继续道,“只是仙人于我仅为养育之恩,知晓的也并不如何多,你们所要找寻的沧海月明珠,我确是从未有所耳闻。”
对方所言也在华灼的意料之中,是故他也并未有何异色,只道:“无妨,我们自行找寻便是。”
“不过,”清瞳不知想到了什么,转念道,“仙人尚在蓬莱之时,常孤身在高处的白玉台中静思冥想,倘若你们所要找寻的沧海月明珠当真与其相关,那里兴许会有线索。”
华灼闻言心念一动,点头应道:“我知晓了,多谢前辈。”
白玉台乃是蓬莱岛东侧一片颇为寥廓的高台,如其名那般由白玉雕刻而成,道道金纹绘制其上,愈加显出了几分尊贵典雅。
而在玉台之上则矗立着一座朱红楼阁,翘起的屋角处悬了数枚细小的古朴铜铃,暗红的丝绦垂落而下,风起之时,清脆的铃声便不绝于耳。
华灼一步步拾级而上,最终在楼宇前站定,试探着抬手轻推了一下紧闭的厚重木门。
不曾想这一推,两扇木门便是应声而开。华灼见状面上闪过一瞬的讶异,却并不停步,毫无犹豫便迈入了尘封许久的楼宇中。
相较于白玉砌成的高台,楼阁内的装潢便要显得简朴许多,最为惹人注目的反而是远处高悬的一轮明月,此刻把酒凭栏远望,但见海潮与圆月相映,可谓是诗情画意。
温眠月一时失笑:“想来那位仙人颇有几分仙家之姿。”
“如此意境,寻常人等只怕是望尘莫及。”华灼亦是低笑,转而道,“可惜你我尚且还有要事在身,无暇在此多加欣赏。”
说着,他便朝身前那张案几行去,顺势吩咐道:“梦阑,你去别处探查一番,莫要漏了什么讯息。”
“是。”颜梦阑领命退下。
案几通体墨黑,似是由上好的墨石打造而成,其上略显杂乱地摆放了数本轻薄的古籍。华灼随意翻开一本,却不曾想一张泛黄的纸张便自书页中倏然滑出,飘落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