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月记(51)

那声口哨尖锐无比,裹挟着灵力冲天而起,顷刻便惊飞了无数鸟雀。然而一片纷乱中却有一道黑影朝下电射而来,只一瞬间便已落至了江客舟的肩头,嘶哑地叫了一声。

那是一只模样颇为奇特的乌鸦,如有灵性般一动不动,仿若在等候着什么。江客舟轻抚了抚它的脑袋,垂眸在手中的纸条上飞速写下了一句话,而后便将之卷起,妥帖放入了乌鸦脚边的竹筒中。

做完这一切后,那只乌鸦便尖啸一声,当即振翅而起,不过片刻便消失在了天际。

江客舟静静目送着它离去,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第29章 生死隔(一)

“客舟哥哥?”

“嗯?”江客舟蓦然回神,歉然道,“抱歉,小灼,方才走神了。”

“你还好吗?”华灼蹙眉望着他,难掩担忧地道,“近来时常瞧见你魂不守舍,可是出了什么事吗?”

“没有。”江客舟笑笑,替他夹了一块肉,柔声安抚道,“不过些许小事而已,不足挂齿。”

但怎可能当真微不足道。

传信回七杀殿后,不过几日便等来了回讯。如他最初所料那般,庭照雪毫不留情地回绝了他延长任务时限的请求,反还命他加快任务进程,速速赶回七杀殿。

他也曾想过是否要谎称解药丢失,但七席皆修为高强,庭照雪又惯来多疑,倘若叫她发觉自己撒谎,必定便会怀疑到华灼身上,极可能会对那人痛下杀手。他绝无法容许自己因此连累华灼。

但如今所有的路皆已被堵死,除却顺从命令回到七杀,他已想不到更好的应对之策。

可他如何能舍得离开,又如何能当真伤害华灼。

望着江客舟不知不觉又神思飘远的模样,华灼一时愈加忧愁,几度欲言又止,终只垂眸轻叹了一声。

这声轻叹却仿若彻底唤回了江客舟的神智,他倏然抬眸,没头没尾地问道:“倘若某一日我离开了……你会愿意等我吗?”

等我彻底摆脱七杀的桎梏……永远留在你的身侧。

华灼闻言怔然。

他轻抿了抿唇,半晌方低声道:“若真有那么一日,不论你是否回来,我皆会如以往那般好好生活。”

他并未直接作答,却反叫江客舟安下了心。

“是吗。”他轻舒了口气,微微笑道,“那便……再好不过。”

晚间歇息之时,江客舟看着华灼置于枕边的玉佩,踟蹰许久,还是将那个藏在心底的疑惑问出了口:“这枚玉佩……是你生父母赠与你的吗?”

华灼略显困顿地睁开眼,迟钝地思索了片刻方才明白他所指为何,颇感奇怪地道:“怎么突然问及这个。”

江客舟顿了顿,半真半假道:“先前听阿婆提及过,但并未了解太多,今日想起来了,索性便多问了几句。”

他解释得如此详尽,反叫华灼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末了只得淡淡一笑,续上了他先前的问话:“应当是罢。”

“这枚玉佩……自我被捡到便放在了襁褓之中。”他取过玉佩细细摩挲,仰头望着其上精致的花纹,轻声叹息,“我不知他们究竟是何意,既已将我舍弃,又为何要留下一枚毫无特殊之处的玉佩。”

江客舟静静望着他,并不接口。

“不过后来也理解了些许。”华灼释然地笑了笑,“自身难保之时,即便是亲生骨肉,应当确也难以顾及了罢。但如今我在烟归镇过得极好,对他们并无什么念想,这些便也无需挂怀了。”

“这便足够了。”江客舟亦是一笑,“不论如何,都要好生照顾自己。”

华灼蓦然攥紧了手中的玉佩。

“……嗯。”他微偏过头,阴影将他面上的神情掩藏在了一片朦胧之中,叫人看不分明,“我定然会的。”

自那以后,二人的关系便无端生分了许多。虽仍是同以往那般同吃同住,彼此间却仿若生了一层隔阂,再不复先前的亲密无间。

虽说华灼从未有所提及,江客舟却心知那人必然已是察觉了自己将要离开之事。可谎言已然撒下,如今再想将真相和盘托出便是难于登天,尤其所掩藏的一切皆是残忍无比。

江客舟知晓自己不该再犹豫不决,可每一回下定决心之时,最终却又总会退却,逃避般自我安慰着往后再做他论。于是如此拖沓着,不知不觉便又过了一月。

遏制七夜蒿的药效在不断减弱,近来心脏不时便会泛起阵阵抽痛,若是再不折返回七杀殿,后果怕是不堪设想。

江客舟费了一夜的时间思索自己该当如何,从夜色浓重到天光既白,他看着雀鸟在田垄间飞掠而过,心底终于渐渐有了答案。

七杀终究并非名门正派,即便他愿拼尽全力,也不知能否当真摆脱钳制。他不愿、也不敢许下如此虚无缥缈的誓言,让对方为了自己等候漫长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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