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月记(42)

对方闻言笑了一声,并不出言纠正,只道:“可我拥有足以叫你衣食无忧的能力,只要你通过我的考验——怎么样?要考虑一下吗?”

他定定看了对方片刻,最终缓慢地点了下头,道:“好。”

不论怎么样……应当都不会比现在更为难以忍受了。

“我名为宁故笺。”对方上前将他拉起,似是对他满身的泥泞与尘土毫不在意,歪头笑问道,“不知你名姓如何?”

许久不曾被人问及自己的名姓,他有一瞬的愣怔,一时竟不知如何开口。

良久,他方才抿了抿唇,轻不可闻地答道:“……江客舟。”

直至后来,江客舟方才知晓宁故笺将自己带去的地方,乃是传闻中的七杀。

只是那时的他终日颠沛流离,得以果腹便已是幸运之至,又如何有闲暇思索宁故笺究竟意欲何为。

被宁故笺带回不夜城后,江客舟便被送至了七杀殿东侧的屋宇,而在此地还有诸多同他一般流离失所的稚童,他们将在余下的数年内历经残酷而非人的训练,并在最后各自为阵进行厮杀,唯有最终活下来的那人方能成为新的七席之一。

关于那段回忆,太多的他已记不太清,只记着最后他将染血的刀刃狠狠抽回时,宁故笺拍着手从敞开的殿门款步而来,笑意盈盈地恭喜他通过了所有的考验。

而后他便被带出了那个炼狱般的殿宇,仔细拾掇一番后,他便在宁故笺的带领下见到了那名传闻中的七杀掌权者,庭照雪。

对方虽面色冷淡,眸中却尽是不加掩饰的欣慰之意。她如宁故笺一般恭贺了他顺利脱颖而出,而后便话锋一转,道:“但你若想成为七席,还有最后一步尚未完成。”

她从怀中取出一只白瓷瓶,递向半跪在地的江客舟,语调难能缓和了几分:“将此物服下,往后你便是我七杀的中流砥柱了。”

江客舟定定望了片刻,伸手将其接过。

在七杀殿内摸爬滚打这许久,他自是知晓此物绝非有所裨益,兴许服下以后,便是万劫不复。

但他却也再清楚不过,除了顺从,他已没有其他的选择。

江客舟微闭了闭眼,取下瓶口的软塞,仰头毫不犹豫地将那枚清苦的药丸吞下。

见他乖顺服从,庭照雪颇为满意地点了下头,温声道:“那么,欢迎成为新的七席,江客舟。”

正式加入七杀后,江客舟便开始执行庭照雪委派的诸多任务,常年在外不断奔走。

他无意与旁人往来,终日独来独往,闲暇之余也只将自己关在千机堂内磨练技艺,从不与其余六席有所交集,唯一一次例外,还是与时风瀚一同执行任务时,他借着对危机的敏锐感知将对方从生死之际救了回来。岂料从那以后对方便彻底腻上了他,时常便来与他闲谈几句,即便他从不理会也乐此不疲,久而久之他也别无他法,任凭对方去了。

也不知是否是他太过兢兢业业,庭照雪愈加重视于他,终于在某次执行任务归来后,他被庭照雪大加赞赏了一番,获封七杀第三席的殊荣。

他对此不甚在意,依旧同以往那般忙于奔走四方,反倒是时风瀚颇为欣喜,硬拉着他去一处声名在外的客栈大快朵颐了一番,嚷嚷着他的实力分明有目共睹,若非庭照雪那个女人太过小心眼,怎可能连个第二席都不愿赏下。

江客舟听罢啼笑皆非,不动声色地将对方手边的酒坛拿远了几分。

数载岁月无声而过,距他当初被宁故笺带回七杀已过了足有八个春秋。某日庭照雪传信于他,命他即刻动身赶往烟归镇,从一名叫华灼的少年手中夺取一枚玉佩。

类似的任务以往并非没有做过,无非便是杀人越货,借此收集世间各处可存储魂魄的珍宝。故而江客舟也并未多虑,给庭照雪回了信后便朝烟归镇赶去。

而他从未想过,此次任务将成为他短暂岁月中最大的变数。

烟归镇地处东南,是一处极为穷困与偏远的小小山村。

近来乃是梅雨时节,绵绵细雨不间断地下了足有半月,远处本就岌岌可危的山坡终于彻底坍塌而下,凶猛的泥石流将村镇周遭的山路围堵得水泄不通。

所幸村中人对此早已有所防备,因此并未出现伤亡。看着横亘于道路中央的泥石,众人一番合计,决心待天放晴时,便一同将山路上的土石挖开,以免大家行事不便。

待众人三三两两散去,华灼便背上竹筐,匆匆忙忙朝山上行去。

先前担心山坳塌陷,他一直不曾出门寻找食物,以至于如今已然告罄,若再不趁雨停前去寻些果蔬与药草筹备,便又要请邻里相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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