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月记(15)

因此,它极为轻易地便发现了伴侣的尸体,亦是瞧见了在尸首旁倒地不起的萧负轭。

它先是颇为困惑地将尸首瞧了一瞧,似是不解究竟发生了何事。但随即它便发觉伴侣已然被害,骤然间便变得狂暴万分,巨尾狠狠甩向了萧负轭!

萧负轭避无可避,身形当即便被击飞了数丈远,重重撞在一颗足有一人合抱粗的古木之上,狼狈地吐出了一口血。

还不待他喘息片刻,巨蛇便已然再度追了上来,淬毒的尖锐獠牙直朝着他咬来!

萧负轭绝望地闭上了眼。

但想象中的疼痛却并未如约而至,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而有一道身影疾掠而来,在獠牙落到萧负轭身上的前一刻拦在了他的身前,以自己的身躯挡下了这狠辣一击!

陡然炸开的剧痛令他不由痛哼出声,但他却始终不曾退缩分毫,只拼着最后一丝气力拔出了身后的长剑,一剑横扫而出,斩断了巨蛇的颈项!

瓢泼般的血雨中,那人狠狠跪倒在地,再难自抑地呕出了一口鲜血。

温热的血迹落在萧负轭面颊之上,他满面懵然地睁开双眼,一时竟有些许恍惚。

但下一刻,他便看清了眼前的那道身影,霎时万千心绪海浪般呼啸着汹涌而上,他终于勃然色变,失声喊道:“师父——!”

轮回境虽未能断绝萧负轭的性命,却叫霍嵩岑从此一病不起。

傅寂修与萧负轭遍寻天下名医,但不论是谁都对霍嵩岑的病症束手无策,至多只能勉强遏制病症的蔓延,却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轮回境内的凶兽,又岂是如此轻易便能应对。

终于,在半月以后,霍嵩岑终是彻底离开了人世。

傅寂修仍记得那日,窗外晴光正好,正是万物生机盎然的春日时节,然而他的师父却再没能摆脱剧毒的折磨,痛苦不堪地长眠于病榻之上。

他跪坐在霍嵩岑床边,一动不动地看了对方许久,久到暮色低垂,才似梦方醒般轻颤了一下,飘摇的意识渐渐落回了实处。

傅寂修迟钝地察觉到,师父真的不在了。

……那个亦师亦父,会包容他一切错处的师父,终是不在了。

巨大的悲恸终于后知后觉翻涌而上,傅寂修用力闭上双眼,不肯让自己痛哭失声,但泪水却怎么也无法抑止,无声无息地滑落而下。

他垂首静静坐了片刻,待满心酸涩平复而下方艰难撑坐起身,慢慢替霍嵩岑盖上白布,转身朝外行去。

萧负轭已不知在外站了多久,此时瞧见傅寂修慌忙上前几步,用力咳了几声缓了缓喉间的沙哑干涩,嘶声道:“师兄,师父他……”

“你住嘴!”满心压抑的愤恨终是因这句话彻底爆发,傅寂修失控道,“都是你害死了师父!你怎么还有颜面唤他!”

萧负轭蓦然失语。

良久,他方才惨然一笑:“是啊,若非我一意孤行,又怎会叫师父以命救我。”

“你杀了我罢,师兄。”他闭上眼,哑声道,“我已是……无颜再存活于世了。”

傅寂修猛地拔出身后长剑,遥遥指向萧负轭喉间。

“你以为,”他冷声开口,话音如同裹挟了数九寒冰,“我当真不敢么?”

萧负轭静静看着他,眸中尽是死寂般的凄然。他并不作答,只慢慢往前走了一步,锋利的剑尖轻易割开了他颈间脆弱的肌肤,溢出的鲜血顷刻便将雪亮的剑刃染作了鲜红。

傅寂修心弦一颤,蓦然松开了手,任凭长剑重重摔落在地,发出金石相撞的脆响。

他垂首用力喘息,狠狠闭上了双眼,强压下不住颤抖的身躯。

哪怕自己再如何恨他……却终究无法对他痛下杀手。

可他却也,再无法同以往那般爱护他了。

傅寂修沉默许久,终是抬起了头,满面疲倦地道:“你回去罢。”

“从今往后,我再不是你师兄。”他直视着萧负轭的双眸,语调冰冷而决绝,“你继任却越门门主之位,将师父的衣钵传承下去。”

萧负轭怔忪道:“那你呢?”

“我会离开却越门。”傅寂修收剑入鞘,越过他往前行去,“此后天各一方,再无需相见了。”

“师兄……”萧负轭慌忙回身,似要伸手抓住他的衣摆。然而在将将触到之时,他却蓦然止住了动作,心有顾忌般停在了原地,指尖与衣角堪堪擦过,终是未能抓住那片白衣。

傅寂修动作倏然一停。

然而仅不过一瞬,他便再度迈开了步伐,再无留恋地离开了。

本以为自己会就这般孑然一身地离开,然而在将要离去之时,傅寂修却还是未能彻底狠下心肠,而是回了一趟自己的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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