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青瞬息领悟了沈嘉实的意思,朗声道:“这些人冒犯了主子,按照规矩,就全部发卖给牙子吧,要是没有和沈家签下卖身契的,就逐出去,永生不得再进沈家。对了,沈爷,我会记得务必得和务工的交代清楚缘由,让他们小心提防着还有类似的事情发生。”
这话一出,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变了脸色。
一条条惩罚出来,基本是断了他们以后的生路。
发卖?交代清楚缘由?
那以后谁还敢用他们,也没人敢要一个冒犯主子的人,而且她们多数都伺候沈老太太伺候惯了,在府内也高调惯了,这一下出去无疑是送死。
大部分下人还陷入在未来不光明的命运当中,少部分聪明的人已经开始哭诉起来,向沈老太太求着饶。
沈老太太脸色一沉,难看至极。
沈嘉实这一招出的,何尝不是在逼她担下这个罪责,如果她真让这些人发卖出去,以后沈家她还能不能服众都不好说。
看着沈老太太权衡利弊,沈嘉实笑着打断她,“祖母,这些人犯得可是家规,犯不着。”
沈老太太目光阴森盯着他,清楚知道沈嘉实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些人。
一口银牙咬碎,她徐徐开口:“下人也是人,法不责众,能饶就饶了吧。”
长长‘哦——’了一声,沈嘉实艰难走到门口,看过屋内屋外跪着的一干下人,语气不徐不疾:“你们给我说说祖母让我饶过你们的理由来。”
紧跟着,五花八门的声音冒了出来。
嗡嗡直响。
沈嘉实一闭眼,竹青就像会了他的意思,转瞬踹倒一个求饶的人。
如同蜜蜂一般嗡嗡的声音戛然而止,耳根边清净不少,男人这才不紧不缓睁开眼,瞧向身边的竹青和旁边的老太太。
声音清贵温润:“祖母,待会要惩处下人不方便,就让竹青送您回去。”
沈老太太淡淡瞥过他们,自己抬脚走了。
健步如风,气势汹汹,一看就知道刚刚被沈嘉实气得狠了。
沈嘉实目光扫过面前几人,只道:“我累了,其余的交给你处理吧,竹青。”
除开竹青以外的几个下人连滚带爬出了房门。
放屋内徒留沈嘉实和竹青,以及钟老三人。
竹青将沈嘉实扶到床缘边,ᴶˢᴳ恭敬朝着两人行礼,就退出房门。
房门关合。
门外的下人此起彼伏的求饶声比刚刚更甚,沈嘉实的身形因着两天生病,比平日更清癯削瘦些,他撩眼看向站在自己面前的钟老,唇边无奈扯出一个笑。
“钟老,你都知道了?”
钟老鼻腔哼出一声。
沈嘉实淡淡开口:“那本并非我所意,送棺木山上时,突逢下雨,故而照了凉。”
钟老:“我看不止如此吧,你这感冒来的凶猛,多半还有心力交瘁的原因,怎么着,迫不及待要复仇了?”
沈嘉实干裂唇瓣微微抿起,“……”
没说话的态度是默认。
沈府后院的连环计让他看见了能一举铲除的曙光,正因如此,他也想尽早将这些结束。
所以设计了小十二的身死,五姨太的‘复仇’,和自己病倒的假象。
只是他没成想平日还好的感冒在这一刻居然变成了索命的镰刀,险些连他的命就没了,或许他想到了,但是还是决定赌一把。
钟老看着男人眸底隐隐闪烁的疯狂,知道对方已经是一个十成的赌徒了。
为了赢不惜拿命去赌。
他叹气:“你知道这回要是救不回来会怎么样吗?”
沈嘉实哑声:“我知道。”
钟老声音掷地有声:“你不知道!”
沈嘉实抬起眼,目光隐忍,眼白泛起红血丝,低声:“我知道,我要整个沈家为我娘亲陪葬,我隐忍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这一刻吗?”
钟老低眸,冷声:“要是这样,你身子以后的调理我就不管了,你爱找谁找谁吧。”
像是受了这一句话的刺激,沈嘉实的喉头愈发的痒,可他又急于开口说话,剧烈的咳嗽从喉头一连串冒出来,嘶哑狰狞。
有一只恶鬼囿于他的喉头,就想趁着这个机会,要他的命。
沈嘉实用手去挡,却没能挡住。
猩红的血从指间流下,滴到地面,绽放出小小的血花。
每一声咳嗽都带着命数到头的竭力。
钟老何尝不心疼沈嘉实,但不能看他自寻死路,瞳底一抹不忍划过,“听我的,来日方长。”
沈嘉实:“不——”
顿了顿,他吞了喉头涌上的腥血,出声:“就算是我现在退步,她们也不会放过我,萧玉现在就在她们手上。”
“那又怎样,”钟老眼皮子都没抬,转瞬提起笔墨,到桌面上去开新药,一边开着药他一边拆穿羸弱的男人,“只要逢萧玉能爆出自己的身份,沈家的大夫人一定会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