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岁安一愣,感受着脸上力度轻柔的揉捏,木质香水从陈舒玉的袖口飘过来,温暖又稳重,和卓宁身上浓烈的花香气完全不同。
她还从没有被人说过可爱。
林岁安看着陈舒玉张扬恣意的笑脸,也不自觉跟着翘了翘嘴角。
板正严肃的小脸顿时鲜活起来。
一直盯着林岁安的明昼心跳漏了一拍,他略带仓惶地喝了口水,说:“陈女生,她脸皮薄,别逗她了。”
陈舒玉收回手,渐渐止住了笑:“岁安是吧,哪两个字?”
林岁安:“年岁的岁,平安的安。”
陈舒玉抿唇点点头:“岁岁平安,名字真好。”她抬手将女孩散落在颊边的碎发别至耳后,怎么都看不够似的,“我要是有个女儿,也要叫这么乖的名字。”
“不求她有什么成就,一辈子平安顺遂就好。”
不知怎么的,听到这话,林岁安眼眶一热,黑眸升腾起迷蒙的水汽。
小时候,外婆经常抱着她念叨这句话。
“我们安安可怜啊,命不好,都怪外婆,没有把你妈教好。”
“外婆一辈子都跟在岁安身后,保护我乖一辈子平安。”
“岁安岁安,岁岁平安,外婆要看着我们岁安长大成人。”
“岁安不怕。”
岁安不怕。
林岁安低头深吸口气,沉默地夹起饺子塞进嘴里。
她突然好想念外婆做的蛋饺。
气氛一时有些低迷,陈舒玉神经粗没感受出来,可明昼捕捉到了女生泛红的眼尾。
“妈,你回去吧。”明昼站起身,单手插兜,示意门口,一副送客的姿态,“待会天就暗了,晚上开车太危险。”
陈舒玉凝视他,表情淡了下去,语气也没了方才逗林岁安的俏皮:“明昼,跟我一起回梧城,这里已经和你没关系了。”说到这,她顿了一下,“不对,我就不应该让你回来,我当时在气头上,想得不周全,滨宁不是你待的地方,往后你一辈子都别来了。”
她想起狱中的那个男人,心一紧。
明明是母子俩的对话,可一旁的林岁安却听得表情怔然。
她下意识抬起雾气萦绕的双眼,紧紧盯着站在那的少年。
四目相对,明昼眸色深沉,犹如冬夜的深潭,无波无澜。
“我不走。”
这三个字,他是对着林岁安说的。
林岁安不自觉松了口气,略显狼狈地低下眼,紧攥筷子的手微微一颤。
等待明昼回答的那几秒里,她在紧张。
紧张到连呼吸都忘了。
林岁安阖了阖眼,此刻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希望这个人离开。
陈舒玉刚要反驳,却被明昼打断:“我会在一中好好学习,直到高考。”
陈舒玉一怔:“你要高考?”她哼笑一声,“别开玩笑了。”
“不相信就等着看。”明昼推开门,拎过她的包放在门口,已经把快走两个字摆在脸上了,“我组长要给我讲题,你回去吧,别打扰我们。”
陈舒玉懵怔地回头看向林岁安,似在寻求回应。
林岁安后知后觉地点点头:“嗯,嗯。”
场面安静了几秒,陈舒玉的目光在林岁安和明昼之间缓慢地流转,良久,她低眉勾唇浅笑,无奈又好笑:“行吧,那我就等着你的成绩了。”
等走到楼下,站在楼梯口,陈舒玉转身面对明昼,她看着成长到已经比自己高一头的儿子,思忖片刻,嗓音微沉道:“那个人,下个月出狱。”
这句话犹如投入湖面的石子,激起不小的涟漪。
明昼后颈僵直,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
他不吭声,陈舒玉叹了口气:“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你注意点,实在不行就打电话给我,我接你回家。”
她之所以想把明昼送出国,也是因为担心那人出来后明昼会深陷从前,活得心惊胆战。
她这么多年拼命于事业,为的就是让儿子能有更好的环境和优渥的资源,摆脱儿时的阴影。
可她忘了孩子不光是他自己长大的,还得有大人的关注和陪伴。
陈舒玉这一点做得很糟糕。
初中那会,她自以为让明昼接触新的环境就能从痛苦中走出来,结果却害得他遭遇了更多的无助。
她真的,不算是个好妈妈。
“嗯。”
良久,少年淡淡嗯了声,他长睫低垂,在眼下投出一片浅淡的阴影,宽阔的背脊往里微扣,看起来疲惫异常。
陈舒玉坐上来接她的轿车,车发动前她降下窗户笑着和明昼摆了摆手,随后戴上宽大的墨镜,又变回了生意场上雷厉风行不苟言笑的陈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