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舒玉皱了皱眉,猜测道:“他哪得罪你了?”
“单纯看他不爽,行了么。”明昼忍着胸口的闷痛,起身背上包就往外走,打算把问题糊弄过去。
陈舒玉当然不信,她抓起手包跟上去,扯住明昼:“你现在住哪?”
明昼微顿:“干嘛?”
陈舒玉掏出手机,翻出一个电话拨过去:“去把你的东西收拾好,晚上跟我回梧城。”
明昼兀地皱起眉,眼神一变,立刻反驳:“我不走。”
陈舒玉刚要开口,电话那边被接通,她用眼神警告他,走到一边通电话:“喂,明早我不飞海港了,机票帮我退了,我要带明昼回去。”
“还有,帮我联系一下留学机构。”
……
陈舒玉虽然在刻意压低嗓音,但留学两个字还是清晰地落到了明昼的耳朵里,他想也没想便背着包大步流星走出住院楼。
“先这样,等我到梧城再联系你。”
见少年走了,陈舒玉忙挂断电话追上去。
“给我站住!”她斥道。
明昼步履不停,走向停在路边的出租车,问了句司机能不能走,得到肯定答复后打开后门就要坐进去。
关门时被陈舒玉阻止,她冷冷地望着他,沉了口气,也跟着挤了上去。
车内空间狭窄,空气仿佛越发稀薄。
没人说话,司机没好气地问了句:“去哪啊?”
又安静了几秒,明昼盯着窗外,顶了顶腮,闷声道:“到刘家水饺。”
那是林岁安请他吃饭的地方,就在出租屋街对面。
汽车启动,行驶了一段距离后,陈舒玉淡淡开口:“回家养伤期间可以想想要去哪个国家。”
明昼面无表情地打断她:“我不走,我要留在这。”
“明昼,别胡闹了。”
“是谁胡闹!”
少年陡然拔高的声音让场面凝滞了片刻。
他胸膛剧烈起伏着,眼里遍布血丝,似乎在极力克制怒火:“不管我做什么你都要反对,我打拳你说不务正业,我想画画你说没出息,我哥们你说他们是狐朋狗友,我他妈被你丢过来差点留宿街头,好不容易适应了你又要我出国,陈舒玉,我他妈到底怎么做你才满意啊?”
“明昼!”陈舒玉厉声叫他,“这是你和我说话该有的态度嘛!”
“我哪句话说错了?你这个年纪不学习去地下拳场打拳不是不务正业是什么?画画你学过么,想一出是一出,还有郑硕那帮人说他们狐朋狗友都是轻的,就是一群小流氓!整天打架泡吧,拉着你飙车,你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了……”
“我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你不清楚么!”
明昼忽然伸出手,狠狠指着左手腕,整个人都在颤抖,赤红双眼低吼道。
陈舒玉垂眼看向少年手腕处几不可见的浅淡疤痕,呼吸一滞。
“……”
她移开目光,仿佛被人兜头浇了盆冰水,方才的气焰霎时消散。
空气陷入死寂,司机尴尬地轻咳一声,将车在路边停好:“到了。”
陈舒玉思绪回笼,她低眉深吸口气,付好钱率先下了车。
明昼下颌紧绷,调整好呼吸才开门下去。
车驶离,母子俩站在街边,彼此之间隔了好长一段距离。
水饺店刚开门,没有客人,明昼下意识瞧了眼里面。
说实话,他现在好想见到那个瘦弱的身影。
特别特别想。
林岁安清冷疏离的眉眼在脑海闪现,跟纹在他心上似的,挥之不去。
她清清淡淡望向他的眼神,仿佛可以治愈他的一切烦闷。
少年心头泛起细密的酸涩。
不知道一周没见,姑娘有没有担心他。
明昼喉结艰涩地滚了滚,他抬脚越过马路,朝着出租屋的方向走去。
陈舒玉默默跟上。
越往里,空气越湿冷,还能听到不远处海浪拍打礁石的声响,以及渔船汽笛的轰鸣。
陈舒玉打量着四周的破败居民楼,皱了皱眉:“我给了你两千,你就租这么个地方?”
明昼顿了顿:“来那天做了个慈善。”
“……”
母子俩其实很像。
不管是长相还是脾气。
又刚又烈。
出租车上的争吵时常发生,但很快又能正常交谈。
大抵中国的家庭都这样吧。
生气时捡最伤人的话语做剑,巴不得将彼此撕扯得血肉模糊。
好了后又相互依存,拧巴到了极点。
宛如最痛苦的循环,逃不开避不掉。
走进楼梯间,霉味夹杂着潮气钻进鼻腔,明昼面色如常,陈舒玉看他这幅样子觉得十分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