挺浪漫的, 可此刻以她的处境听起来, 只觉得吵闹。
犹豫良久,林岁安卸下书包顶在头上,快步走进雨幕里。
冰凉的雨滴落进领子,顺着肌肤滑落, 凉意激得她肩头瑟缩, 只能愈发加快脚步闷头往前走。
直到出了学校, 林岁安慌张地躲进街边繁茂的香樟下, 这才感到雨滴小了点。
只要顺着这条林荫大道走下去, 再拐个弯就到家了。
林岁安放下包, 随意拍掉上面的水珠,重新背好。
她额侧的碎发已经被打湿了, 校服外套也湿了大半,风吹过, 整个人犹如身处冰窖,冷得刺骨。
空荡的街道上, 偶尔飞驰而过几辆轿车,苍茫的天地间, 她一个人步履不停地朝前走,肩背瑟缩着,由于摔下楼梯,手臂和小腿还在隐隐泛痛。
身体忍不住发抖,林岁安吸了吸鼻子,突然从胸腔深处涌上来一股难过。
她现在看起来肯定很可怜。
她不禁想,卓宁现在在干嘛,注意到窗外密集的雨点会不会想到岁安没有带伞,该怎么回家。
还是会躺在宋袁的怀里,缠着男人给她买东买西。
总不可能是第一种。
卓宁向来心里只为她自己着想。
出神时,林岁安没有注意到身后加速驶来的汽车,直到一道被车辙溅起的水花打在她身上,女生才恍然停在原地。
林岁安神色木然,水珠顺着发丝滑落,半边身子湿透,眼睛里也溅进去不少污水,她彻底成了落水狗。
她阖了阖眼,低垂漆黑的长睫轻颤不已,沉默片刻,抬手慢吞吞地抹掉颊边的水渍,可怎么也擦不干净,她深深吸了口气,感受到眼前逐渐泛起温热的水汽。
林岁安低头无声哽咽,向来挺直的脊背兀地塌了下去,她缓缓蹲下身子抱住颤抖的自己,紧扣肩膀的手指细细发抖。
这是她每次害怕和无助时才会有的动作。
没有人抱的小孩,只能自己给自己安慰。
直到一个温暖的触感落在肩头,她如梦初醒,兀地抬头看向面前出现的人。
四目相对。
明昼轻喘着看着她,明明外表和她一样狼狈,却不显得落拓,漆黑浓烈的眉眼被雨打湿,眼神柔和,嘴角翘起的弧度帅气又臭屁。
香樟下,少年逆着刺眼的苍白天光,耀眼得令人眼酸,连雨都渐渐停了,裹挟着海腥味的风不再摇曳树枝,沙沙树响逐渐被心跳声替代。
林岁安低眸看向他朝自己伸出的手,咽下喉头的酸涩,雾气朦胧的双眼紧紧盯着那只手不放,桃花般漂亮的眼尾挂着的不知是眼泪还是雨水。
她倔强地不让它坠落。
“林岁安。”明昼叫她。
林岁安一怔,再次抬头,水珠顺着脸颊滑下。
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少女湿漉漉的眼睛,泛红的鼻尖,无声对着他流泪。
这幅画面,让少年的心脏倏地收紧,仿佛被一双无形的手用力挤压,只余悸动和酸涩。
明昼呼吸放缓,收回手握成拳,再次低低叫了她一声:“林岁安。”
很奇怪,平平无奇的三个字,从明昼的嘴里念出来,总有种认真又缱绻的好听。
林岁安心跳漏了一拍,指节碰到肩头少年的外套,内里残留的温度却足以让她停止颤抖。
“干嘛?”
沉默良久,女生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嗓音淡淡回应道。
瞧着林岁安瞬间恢复警惕的模样,明昼暗自叹了口气,他弯下身子,伸手揪住自己的外套衣领,迫使女生仰头与他对视。
视线交汇间,少年眼眸幽深,吊儿郎当地哼笑道:“听说你也是熊猫血。”
林岁安长睫轻颤,准确地捕捉到了“也”这个字。
在她犹疑的目光中明昼挑眉:“说起来还挺巧的,我也是。”
“RH阴性O型血。”
听到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女生双目微瞠。
多年后回忆起这天,林岁安还是会心口一窒。
原来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人。
和她一样的乳糖不耐受,一样的血型稀有,一样的……孤独。
林岁安甚至会想,许是命运觉得对她太过苛刻,所以在她17岁那年,作为补偿,把明昼送到了她的身边。
不然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
如此合她的心意呢。
滨宁阴沉的天气此刻转晴,落叶坠落,打碎了平静的水洼。
“我这个人呢,天不怕地不怕,最怕的就是死。”
少年薄薄的眼皮低垂着,眸底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浓暗,他认真地看着她,喉骨上下滚动,嗓音低沉带着冷戾的质感,撵过鼓膜,落在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