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到了。”卓宁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急促,她摸索着开门的地方,可一直不得其法。
林岁安面无表情地帮她解锁。
咔哒一声,车门被推开,卓宁踉跄地下了车,瘦弱的身子骨好似风一吹就会倒。
林岁安不放心,跟着下车想送她进去。
可刚站稳,视线在触及卓宁那张脸时猛地一顿。
“你流鼻血了。”
她呼吸一促,连忙将车里的抽纸拿出来,胡乱抽出一大把塞进卓宁的手里。
卓宁本想藏到回家,不让林岁安瞧见,可这血流得汹涌,让她措手不及。
看到卓宁衣领和袖子上大片的血迹,想来她在车上就开始流了,却一直憋着不说。
林岁安心头莫名慌乱,她不由走上前:“流鼻血为什么不说话?”
卓宁脸色苍白,大团的白色纸巾被血色染红,狰狞又可怖。
她虚弱一笑,摆了摆手:“就刚刚下车的时候才流的,没事的,一会就好了。”
“你快回去吧,太晚了,路上注意安全……”
“你这样我怎么走!”
林岁安皱眉盯着她,黑眸在月色下闪烁着清润的光泽,她语气不太好的打断她,带着冷硬的关心。
她缓了缓语气,把抽纸递给她,有些疲惫地说:“我送你到门口。”
说罢,率先走进巷子。
卓宁在身后借着月光,看向女生的背影,神情认真无比。
仿佛这一眼,就是最后一眼。
她慢吞吞地跟上,手还死死堵着鼻孔,她能感受到血液流淌的温热,感受到神思越发恍惚的疲倦,感受到身体逐渐流逝热度。
可她不能就这么倒下,起码不能在岁安面前。
52号是一间很小的平房,铁门上挂了个大锁,卓宁掏出钥匙要去开门,却被林岁安夺过。
她磕磕绊绊地解开锁,推开大门,顿时,一股子潮湿的霉味从屋里冒出来。
林岁安眉头一皱,下一秒,卓宁打开灯,悬挂在屋顶中央的那颗钨丝灯泡发出黯淡昏黄的光晕,挤满不到二十平的小屋。
林岁安看清了屋内的模样。
地面是水泥砌的,因为年岁已久,所以满是坑洼,白墙掉的差不多了,能看见里面的砖块,一扇透气的小窗,连个帘子也没有。
窗台下一个水泥砌的小水池,堆满杂物的木床,床单破旧泛黄,透着股难以言喻的霉味。
正中央摆着一张方形小桌,凳子也没有,墙根插座旁边有一个最便宜的电饭煲,外表沾满了油渍和污垢。
眼前的一切让林岁安无所适从,她怔然地愣在门口,打量着屋内的每一角,寻不到一块可以证明这是个家的地方。
卓宁没空注意她的不对劲,她连忙跑到水池边,打开水龙头掬水扑向流血的鼻子。
不一会,就聚满了一盆的血水。
林岁安走过去看到这个画面,心跳不由漏了一拍,见血还没止住,忙抽纸递给她:“去医院吧。”
卓宁摆摆手,用纸巾堵着:“没事的,一会就不流了。”
“冬天太干了,小问题。”
她的状态属实不像小问题的模样。
脸色惨白,声音有气无力。
倒像是贫血。
林岁安当然不信,她想了想,还是打算带她去医院瞧瞧:“走,跟我去医院。”说着就扯住女人的胳膊,想要带她走。
“岁安。”卓宁轻声叫她的名字。
林岁安倏地脚步一顿,背对着她停在那。
卓宁柔声笑了下,她覆住女生的手,安抚性地握了握,说:“我真没事,可能今天太累了,你不用担心。”
林岁安痛苦地闭上眼,她不着痕迹地甩开卓宁的手。
气没出息心疼女人的自己,也气活成这样的卓宁。
她吞咽了一口,嗓音哑涩,嘴硬道:“我没有担心你。”
卓宁低头看着空落落的掌心,眼里划过苦涩。
沉默了一会,林岁安垂下眼深吸口气。
她实在有些……待不下去了。
这个房子,还有身后的女人,像把钝刀,无声磋磨着她的心脏。
疼得她连呼吸都开始困难。
“我走了。”
门被关上,女生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消失。
卓宁强撑许久的精神终于溃散。
她闭上眼,腿软跌坐在地,纸团掉落,如注的鲜血从鼻子涌出来,染红了她的手掌和视线。
她慢慢躺倒在冰凉的水泥地上,感受身体的温度逐渐流失。
彻底昏迷前,岁安婴儿时可爱稚嫩的脸在眼前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