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不知道该找什么借口,难道要她和孩子说,你妈不要你了,她连来医院看你一眼都没有,扔下你直接跑了。
这太残忍了。
空气陷入死寂。
林岁安盯着林艳躲闪的神色,眼睫颤抖,心口钝痛,她想起了出事那天晚上宋袁相同的反应。
“呵……”她哂笑出声,眼前泛起泪雾,手指死死攥住身下的床单,“她跑了对吧,把我丢在这,一个人跑了……”
她的声音哑到了极点,伴着几不可闻的颤意。
大颗滚烫的泪珠砸在被子上,氤氲出深色的水渍。
林艳不忍直视她的目光,皱眉垂眸。
她猜对了。
林岁安笑得越开朗,眼泪流得越多,她看向林艳,苍白如纸的脸上是一副哭笑不得的别扭表情,语气仿佛在说什么十分可笑的笑话:“姑姑,我妈就这么轻易的,就把我扔了呢,哈哈哈……”
她低头笑起来,笑得全身颤抖,随即又猛地顿住,压抑的哭腔从喉咙深处往外泄,声音宛如最卑微的哀叹。
“她怎么就这么轻易的……把我丢下了……”
妈妈,我理解你的难处,所以我从小到大都在包容你。
可你为什么走得这么理所当然啊……
卓宁,你是我见过最可恶的妈妈。
你怎么能这么轻易的,就把我扔掉了呢……
“啊——”
人心的容纳是有限的,灌满了痛苦人会生病的,它必须找个契机释放出来。
林岁安终于无法再承受,她释放的嘶吼在病房响彻,随后又转变成疲惫无力的抽泣。
林艳心疼地抱住她,眼泪跟着落下:“乖,安安,跟姑姑走,姑姑带你去白安,我们重新开始。”
林岁安靠着林艳的肩膀,痛苦地闭上了眼。
天气已经放晴,可她永远不会忘记始终下雨的十七岁。
她往后人生里无数个日日夜夜,终将被困在这场大雨里,一辈子都无法释怀。
-
林岁安独自去太平间看了躺在那的宋袁。
男人浑身赤·裸,被白布盖着,露出的皮肤上满是青紫伤痕。
林岁安忍了一路的情绪,在警察揭开白布,目光触到宋袁那张脸的刹那,轰然崩塌。
她站在原地,望着那张惨白到毫无人气的脸,心疼得仿佛绞在了一块。
她用力捶着胸口,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宋……”
叔叔这两个字林岁安这会忽然怎么也说不出来了。
原来在不知不觉间,在她的内心,宋袁早已超越了这个称呼。
林岁安跪倒在地,她死死握住宋袁冰凉僵硬的手,额头紧贴男人的手背,欺骗自己男人还活着,正温柔轻抚她的额头。
“爸爸……”林岁安嘶哑着叫出了那声宋袁期待了很久的“爸爸”。
她明明知道宋袁很想听,可她却因为难为情,在他生前一次都没有叫过。
如今阴阳两隔,不管她叫得多大声,宋袁都听不到了。
“爸爸,对不起……”
他连死前,都在念着:安安,活下去。
为什么这样善良的人,不得善终呢。
为什么像她和卓宁这样的祸害,反而继续苟活在这世上。
入室抢劫的四个人事发当天便被抓住了,警方将四个人的照片带到医院让林岁安指认。
林岁安一眼便瞧见了眼尾有疤的明阆,她满眼恨意,红着眼指向他的照片:“就是他,这道疤我死也不会忘记。”
有了当事人的指控,明阆作为主犯将会遭到法律的严惩。
他刚出来不到半年,二次进去估计会判的更重。
警局派了女警前来开导她,林岁安疲惫地道了谢,她现在什么都听不进去了,只希望宋袁在天之灵能安息。
更希望自己可以不辜负宋袁用一条命换来的余生。
哪怕是苟延残喘,她也要活下去。
-
明昼消失了。
在林岁安的世界。
她的手机丢了,只能用姑姑的手机给他打电话。
无人接听。
发短信。
没有回音。
从医院偷跑出来,去出租房找他,房门紧闭,她翻出备用钥匙开门,明昼不在。
但他的东西都在。
她在出租屋从白天等到晚上,就像上次他突然消失那样。
林岁安固执的以为,只要她等下去,明昼就会回来。
可过去了一周,两周,半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