栽了,万川独行的胡来道人,这辈子真的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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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苏鲁自是玩笑之语,周不渡跟越千江事后又聊了几句。
那不可名状的存在和蛊惑人心的力量,左不过就是系统指令,可能是外部人为操控的,也可能是预设了剧本后系统对偏离剧情进行的修正操作。
无论哪种可能都很可怕,人总是恐惧自由意志被剥夺或否定,但又能怎么办?学那些神仙,为了打破虚幻的宇宙,就让天道崩毁、让生灵涂炭吗?
不,周不渡觉得还是先把手头的事做好,等病愈了,上到大罗天看一看再说。
杨悉檀也在忧虑,认为大罗天太过遥远,不如先去看看越千江的父亲。
一个人一只鹤,在湖边翻石头捉螃蟹。
“为什么?”周不渡问。
“因为那人疯……”考虑到师父神通广大,杨悉檀尽量讲得委婉,“那人名为穆·丹增,是一个很奇怪的喇嘛,常说奇怪的话。”
周不渡若有所思:“吐蕃人大都没有姓氏,这人姓穆,大约是雅砻一带的老贵族。奇怪的话,他都说些什么?”
“他偶尔清醒,一副悲伤落寞之态,说诸法空相,人无我、法无我;大多时候神智混乱,胡言乱语,东躲西藏,说有人在他头颅里,说他不愿意,说对不起。”杨悉檀不懂吐蕃话,当时交流都是花钱雇人帮忙翻译的,他不大确定,好在头脑聪明,记忆力不错,能重复几个印象深刻的句子。
周不渡听了,意思大抵是没有错的。
“什么意思啊?”杨悉檀一脸茫然,“这玩意儿你都听得懂?”
“字面上的意思。”周不渡简单解释。
释家所谓的“法”,并非法律、法则或法力,而是任持自性、轨生物解,包括因缘和合而生的“有为法”、无因缘造作而恒久存在不生不灭的“无违法”,说得更通俗一些,指的就是世界上所有的物质、现象和思维。诸法空相,即是说万事万物皆为幻象,一切有为法、无为法都是非实有,是空无。
“你真行,跟师父学会了噢。”杨悉檀瞪大了鹤眼,“那喇嘛的意思,这个世界是虚幻的,跟你看法一致。人无我、法无我指的又是什么?”
周不渡:“不太好说,打个比方吧,你照镜子,以为在镜子里看到的人就是你自己,但实际上并不是,那只是你的虚相,这就叫人无我;至于法无我,则是说,照镜子的那个人也是虚相,是不存在的。”
杨悉檀点头:“有意思!换成你惯用的说法,那喇嘛觉得,至高现实里没有他,他只是一个恩、恩……”
“NPC。”周不渡说。
杨悉檀:“对,NPC,有人操控了他的行动,让他做了许多他不想做的事情。”
周不渡失笑:“你真的信吗?也许我只是胡言乱语。”
杨悉檀伸出一个翅膀:“第一,我无论如何都是信你的。”再伸出一个翅膀,“第二,这些事儿,无所谓,信不信的反正都没损失。”
周不渡:“当年密宗喇嘛把契丹人炼化成尸兵来对抗我,我料理了他们,却唯独放过了这个穆丹增,兴许是预料到了他的命数,知道他能救阿越,一个人的命数能够轻易被预测,他是NPC的可能性的确很大。但是,我们是带着预设在进行解读,猜测很可能都是错的,往后再看吧。”
“哦,对了!”杨悉檀一忽儿又想起来,“那喇嘛还曾抓着我的手,请我‘带他来’,这个‘他’指的肯定是师父,但我觉得师父不会想见他,便也没提。”
周不渡便说无妨,越千江的确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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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两天过去。
在朝云暮雨的指导下,明离鸟用南明离火把玄蛇炼成了一颗拳头大的浓黑内丹。
一道惊雷落下。
越千江从囚雷笼里取出内丹,拿到客厅,摆在桌上。
众人好奇围观,议论纷纷。
“这靠谱吗?”周不渡问。
“不会吃出毛病?”花拂衣也担心。
“要不我先尝尝?”杨悉檀蜻蜓点水般飞快地用鸟喙啄了一下,砸吧砸吧,“没味儿。”
黄仙游:“这内丹不能……”
话音未落,便听那被杨悉檀附身的仙鹤长啸一声,突然抽搐倒地,肚子臌胀充血,仿佛要破开一般,汩汩鲜血从它喉咙里涌出,不多时,眼睛也渗出了血珠。
越千江并起双指,在仙鹤腹部飞快地点了几下:“玄蛇之力至阴至凶,它承受不住,阿蛮,快出来。”
仙鹤凄声唳鸣,混杂着杨悉惊恐的声音:“师父救命!我出不来了!要死要死要死!”
越千江正准备做手印使神通,沈玄风却上前一步越过他,一把抓住那颗硕大的内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