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魂们吃完奇形怪状的糖膏，一抬头，发现工坊的装潢竟然已经完全改变了。
屋里多出了十二尊离奇的神像，神圣威严，姿态一如寺庙里的护法金刚，但面容、身材跟越千江的十二个分身一模一样，各自身披子弹缀成的长袍，手持火/枪、肩扛火炮，以飞机、坦克为坐骑，更有甚者，踩着航母乘风破浪。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鬼魂们迷惑极了，却不敢多问，反正这是老板的私人工坊。
没想到，更离奇的还在外面。
工坊门前，一座主神像拔地而起。
那是一尊双人雕塑，造型如同米开朗基罗的开山之作《圣母哀子像》，原本雕刻的是年轻的圣母玛利亚坐在髑髅地上，怀抱受难的圣子，圣子横躺在母亲的腿上，面容平静安详。
经越千江的妙手改造之后，圣母变成了坐在莲花座上的地藏王菩萨，头戴毗卢冠、身披袈裟，圣子则变成了……
“那是谁？”周不渡问。
圣子身材单薄，没有面容，跟紫元君在灵通观后殿里祭祀的夷数神像十分相似。
越千江回答：“夷数和佛。”
在福宗的传说里，夷数和佛就是秦王周温嵘。
周不渡：“地藏怜夷数像，你确定？”
越千江双掌合十：“众生平等，东西合璧。”
“行吧。”周不渡没了脾气，“能不能给我……给他穿件衣服？”
越千江一扬手，雕像瞬间有了变化。
夷数身上覆盖薄纱，散发着圣洁的光芒，石雕的轻纱纹理细腻，几可以假乱真，仿佛出自安东尼奥·科拉迪尼的杰作《蒙纱的基督》。
面对自己的雕像，越千江大概也觉得有些羞耻，顺便给菩萨戴上面具，形制跟从前周温嵘送给他的那张一模一样。
周不渡哭笑不得，他真的跟越千江共享了太多没必要的知识，回头西方天庭的菩萨们要是来地狱做客，铁定以为走错了地方。
正当鬼魂们以为不会有比这雕塑更离谱的东西时，又听见越千江问周不渡：“写个对联？”
都这样了，周不渡也不再有顾忌，祭出神笔，一气写下。
大门左侧，上联：南无加特林菩萨，六根清净贫铀弹。
大门右侧，下联：一息三千六百转，大慈大悲渡世人。
大门正中间，横批：物理超度。
好家伙！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随喜赞叹！”鬼魂们只能鼓掌称颂，继而笑闹散场。
·
周不渡和越千江坐在高大的雕像顶端，抚摸石雕起伏柔缓的曲线。
“想做么？”越千江问。
“啊？这……”周不渡蒙了，“这光天化日的，又是在神像上面，未免太不庄重了。”
越千江：“我说做枪，做两把玩玩，你带着防身。”
周不渡的脸瞬间烧红。
越千江祭出天书，笑说：“想做别的也成，菩萨六根清净，并不介意。”
“你故意的。”周不渡祭出神笔，胡乱涂抹，很快就画出了一把陶鲁斯微型口袋枪。
这把枪仅有半个手掌长，很适合随身携带，越千江拿在手里把玩，感觉十分新鲜。
周不渡便手把手教他瞄准射击，因为枪的后坐力极小，越千江仅仅试射两次之后就掌握了诀窍。
一颗子弹闪着光，从神像面纱的缝隙间穿过。
周不渡忽然想道：“我们能不能通过夷数和佛神像窥探崇福宗的行动？”
“不行，”越千江说，“即便崇福宗的信众笃定夷数是你，但只要你不认同，这神像就只是个空壳。”
“我的确没这个想法，当不起，还是走自己的路吧。”周不渡望着灯火辉煌、生机勃勃的九幽业海，感觉很不错。
在他从前的想象里，阴间有那么多杰出的鬼魂，科技应该远远领先于阳间才对，现在可算慢慢走上正轨了。
美中不足的是，现阶段的阴阳两界都仍处于封建时代，阴间有鬼雄，却没有鬼魂懂得科学技术。鬼魂不必吃喝拉撒，没有生活、社交，没有追求，没有价值，整日昏沉颓丧，全然是一副躺平摆烂的姿态。
周不渡觉得这不应该。倒不是说人人都必须积极努力，但鬼魂摆脱了肉身的束缚和生活琐事的烦扰，距离魂飞魄散的日子还很远，未来其实有无限的可能性，再次回到生活之中，重拾快乐，又有何妨？
于是，在升级完硬件设施后，他就琢磨着更新“软件”。
交换、商品、货币、财产已无必要。
没有价值就创造价值，计划生产、按需分配，用纯然的劳动把鬼魂变回社会化的人类。
没有需求就创造需求，教育全面开放，推动科学发展和道德进步，制定激励计划：分发教材，开班授课，但凡有鬼魂学会了新知识并通过考试，就可以得到积分，继而用积分兑换修炼秘诀，从而延长残存的期限，或许能“苟”到建立转生台的时候，重入轮回、再世为人，天资高的，说不定还能修成鬼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