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符炸开,巨鸟尖喙断裂,血花漫天,电光自炸点处喷涌而出,瞬间布满其周身。
巨鸟长啸一声,坠落于海岛,再无反击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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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停雨歇,日光复现。
越千江催发金光护网,将炮筒收入天书,飘然落地,如羽毛一般。
然后,愣住了。
周不渡头皮发麻:“师父,看过天竺人耍蛇吗?要不……你把照影取出来,吹个小曲儿试试?”
越千江:“大周的蛇,似乎不兴这个。”
师徒俩落在岛上,周围环绕着千百条吐着黑信子的黑蛇。
周不渡的密集恐惧症都快犯了:“把生死门取出来跑路?”
“莫怕。”越千江仍把周不渡圈在身前,手掌轻轻遮住他的眼睛,另一手翻转,从天书之中取出生死门,单手持握,挡在身前。
草木窸窣,条条黑蛇闻声袭来。
越千江缓步前行,带着周不渡一旋身,将生死门朝向黑蛇。
如是反复,不消片刻,蛇群几乎全都奔入了生死门中,瞬息落入阴间,消失无踪。
“好了。”越千江收手。
周不渡再睁眼,当先看到的是师父含笑的眼睛,抬首遥望,见巨鸟挂在岛心高地的一棵树上,身躯已是残缺不全,但奄奄一息,并未就死。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周不渡问。
越千江牵着他的手,往高地走去,边走边说:“此岛离岸不远,若有异常,早该被人发现了。数月前我们偶遇精卫,它看起来尚算正常,现在却成了这副模样。多半如你先前猜想,近日来,紫玉用真灵玉露做了些小动作,方才引发变异。”
周不渡用神笔从地底深处挖了一些土石,放入天书之中观察,虽然无法识别污染物,但能确定仅有最上层的一小部分土壤和植被受到了污染,下层的根系和深层埋葬的动物化石都很正常,可见,变异是近期才发生的。
“或许这里就是紫玉的实验室。”他也就不纠结这一点了,转而问,“真灵玉露那么厉害,会是谁做的?紫玉的背后会不会另有高人?不是,师父,你刚把蛇挪到哪儿去了?”
越千江:“看你如此好奇,便让你的好哥哥忙帮查一查。”
“我……”周不渡对上越千江狡黠带笑的目光,欲辩忘言。
阴间,泰山阴阳界。
黄天化正打着瞌睡,忽觉阴风阵阵、煞气奔流,睁眼抬头,忍不住发出一声响彻天际的怒骂:“我日——!”
阳间,师徒俩行至岛心高地,把没死透的巨鸟收入天书。
天书中,云篆显现——
“女娃:炎帝之少女,游于东海,溺而不返,故为精卫。”
至于女娃的状态,书里显示的是“受真灵玉露侵染”,但污染物的成分暂时无法进一步识别。
周不渡:“它真的是精卫,可惜,被腐蚀得很严重,完全失了神智,暮雨给的信物用不上了。”
越千江:“如何处置?”
周不渡想了想,道:“都这副样子了,也没法追究它的过错。先带去给朝云、暮雨瞧瞧。”
“行,听你的。”越千江向来对徒弟言听计从。
“师父……”周不渡欲言又止。
越千江投来询问的目光。
周不渡不忍心再说他,扯开话题,问:“这岛上的东西,能不能净化?”
虽然他很想留些样品做研究,但这些东西太过邪性,还可能具有一定程度的传染性,他做事稳健,决定不冒险作死。
“简单,待会儿放一把三昧真火。”越千江这样说,并没有即刻离去的意思,扬手挥出一道气劲,扫去缭绕的黑雾,“累了半天,歇会儿?”
周不渡点头。
师徒俩便在枯叶上躺下,脑袋挨着脑袋。
眼前,天空湛蓝,碧波万顷。
“师父……”周不渡轻轻唤了一声,依然没有说下去。
人们常说,没有人是一座孤岛,他听后只觉得失落。从前,他时常幻想自己能待在孤岛上,没有人打扰,什么都不必面对。
此刻梦想成真,只是,多了一个越千江,但这种感觉很好,纵然置身于邪煞荫翳的海岛,却是难得的幸福安宁。
“先睡一觉。”越千江把周不渡揽入臂弯,“师父陪着你。”
周不渡是真的累了,不过片刻便闭眼入眠。
他又梦见了儿时昏暗的工厂,火红的焚烧炉,别墅、海岸,战场、沙漠,实验室、暗红的天宇。
他又梦见了青阳山的大雪,两个人的弟子居,咸宜观、红叶,白杨门、夜雨,竹林寺、火海。
他没有彻底遗忘身为周不渡的日子,也没有完全记起曾是周温嵘的时光,两段人生里的经历如走马灯般交替浮现,逐渐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