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千江怔了怔,回抱周不渡:“师父也想你。”
周不渡脸贴在越千江的胸膛,依稀回味起心魔幻境里云雨过后的餍足,心猿意马,心跳久久不能平复。
“男菩萨……”他没头没脑地调侃了一句,“你几度穿越颠倒梦境,早就是菩萨了吧?”
“菩萨有什么好当的?你我非佛非道非儒,从心所欲,不必讲他们那一套。”越千江把周不渡扶起来,看着他笑。
周不渡也笑,没来由就是觉得欢喜。
昏暗里,金与红的业力光芒自两人体内散开,纠缠着飘散沉落。
石桥仍在脚下,但枉死城外血红的彼岸花刹那间变成了一片青碧粉红的莲池,风送荷香,善业盈盈。
“我说!”黄天化沐浴在善业之中,冲破执迷,睁眼,见到的却是这难以形容的情景,感觉自己甚是多余,“你俩真是师徒?”
真的只是师徒?
周不渡干咳一声:“好,太好了,你也醒了,炳灵君真是个心理健康的好神仙。”
“啥玩意?”黄天化还想说些什么,却见远处雷鸣电闪、地动山摇,当即唤出玉麒麟,调转方向往石桥下行去,“鬼王作乱,我得走了!”
周不渡眼神一闪,追上前去,拉住玉麒麟的尾巴,见黄天化低头用目光询问,便压低声音说了句:“哥,我有事要向你求教。”
他彻底清醒了,能够直面现实,于是,再也无法忽视那些疑点和谜团。他需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黄天化悄悄朝他眨了眨眼,道:“从枉死城里出来之后,焚香传讯于我,带你们去破钱山寻陨铁重铸镜台,后会有期。”
·
这后面不再有波折。
师徒俩行至枉死城前,没遇上半个守卫,只是那紧闭的城门上黑气缭绕,给人以威严森然之感。
周不渡得到越千江的示意,与他分别立于城门两侧,同时抬手,虚虚按在门板上,一齐催动天书神笔之力。
金红光芒绽放,无数铭文浮现。
下一刻,大门訇然中开。
然而,城里竟是空无一物。
非无人的空寂,而是全然的“无”,白茫茫一片,比纸还要干净。
像刚打开的程序,周不渡莫名其妙地想到,未敢轻举妄动,站在门口观望:“上回没有法宝,师父是怎么进去的?”
“来过两回了。”越千江牵起他的手,“第一回,是来找你爹的,一刀劈了城门。”
“寻到了?”周不渡顿觉心安,无意间触到越千江戴在无名指上的八星八箭钻石“顶针”,没想到,师父离魂出体、幻化了外装,却仍惦记着徒儿送的这小小玩意儿。
“他等着我,其实应该是他帮我打开的城门。”越千江再说往事,已经没有从前那种欲言又止、怀恋又怅然的情绪,“我俩打了一架。”
“谁赢?”周不渡问。
“我赢了,他让我的。”越千江失笑,“我同他打了个赌,他答应我打赌的条件便是,赌约不能告诉你。”
周不渡:“不能告诉我?”
你们之间的赌,却不能让我知道?
越千江点头:“但这赌局有时限,自你我重逢后,最多十年见分晓。便也不急。”
你们之间的赌,却与我关联甚深?
周不渡:“十年,世尊也说十年,这赌约跟天道、天命有关?”
越千江有些苦恼:“那是我与他之间的私密,与天道、天命的关系……说有也有,但不大,我说不太清。反正早晚都会知道,你想的话,我现在就可以说。”
周不渡:“无所谓,那是你们的事,他不想让我知道,肯定有他的原因,但凡对我有什么影响,你也一定早就告诉我了。当然,师父若想赢,我肯定站在你这边。”
“不用了。”越千江很开心,牵着他缓步前行。
城里,遥远处的景象仍是一片空茫,但街道随着两人的脚步所至徐徐铺展,道路两旁,依稀可见房屋朦胧的影像,听到些缥缈难辨的声音。
常人踏入此境,多半会感觉闯入了海市蜃楼。周不渡却联想到实时渲染生成的游戏场景,轻摇头,甩掉这荒唐念头,问:“你第二回来,是在竹林寺大火之后?”
越千江:“是。”
“那火,”周不渡顿了顿,“是你自己放的?”
越千江面无异色,坦言:“我曾在佛前发愿,放下屠刀,行善积德,应可多活二十来年。但你八岁生辰那日,我清晨到集市采买,见匪贼洗劫过后一片狼藉。夜里,我问你,若闭门修行,可保自身因缘不染,往生极乐;开门杀敌,能救人于水火,却要堕入无间地狱,你会如何选择?你说……”
“我说,在血流成河的大街上绕着道走,即便把寺里的旧血污擦得再干净又有何用?”周不渡自己接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