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川对祖师奶奶一阵恭维奉承。
越千江温和如常:“陈夫人,有何指教?”
但陈十四对他有几分忌惮,照实回应:“你们近日经历风波,殊为不易。事情差不多都办妥了,我此番前来,自然是为了兑现承诺。”
周不渡:“要做金身,可能还得等上一段时间。”
“早晚的事么。”陈十四失笑摇头,“你编的故事,我很喜欢。托你的福,我的香火也多了不少。”
她说罢起身,步下神台,行至周不渡面前,旋掌,手里凭空变化出一只水做的青鸟。
陈十四:“地府里,有一座山,草木繁茂、灵石矿脉丰富,取之可造纸、锻铁;有一座城,古本、孤本诗书经卷随处可见,资质高的鬼魂也有不少,抓两个出来替你们写书做工亦无不可。这两处皆是极隐秘之地,阴间幽暗深邃、迷雾重重,不持路引,很难寻觅得到,找到了也是不得其门而入。”
青鸟全身透明,三足,尾羽极长,绕着周不渡翩飞。
越千江道了谢,祭出天书,收了水鸟。
陈十四并不打算久留,回身向神龛行去。
“陈夫人请留步。”周不渡忽然想起一件事,“你知道真灵玉露吗?”
“闻所未闻。”陈十四断然回答。
周不渡:“前几日,我们撞见了上古妖怪蒙双氏,不知它是怎么来的,很可能与紫元君有关,但她未曾留下蛛丝马迹。”
陈十四的脸色变得凝重,认真想了想,说:“我这就去查,若有眉目,马上前来告知。回见。”说罢便转身消失,真就是一个风风火火的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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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闲暇,周不渡一直牵挂着与炳灵君有事未了,便提议现在就去地府走一遭。
越千江自然答应。
两人用神笔挑飞肩头的“一把火”,当即离魂出体,摆开生死门,缓步迈入黑暗。
阳间,周不渡坐在解签的椅子上睡着了,越千江却还睁着眼,他虽然已经陷入僵死状态,却仍可凭本能行动,把周不渡打横抱起,走回西厢。
浣川看得迷惑:“阿越师父离魂之后怎么还能言语动作?跟平日里正午时分的样子没什么不同。”
轻云对越千江的崇拜又多了一分,吹一声口哨,一掸子把拂尘怼在浣川脸上。两人又打闹起来,不提。
阴间,生死门随越千江的心念而开,正落在泰山阴司后方。毕竟阴司的位置千百年间雷打不动,把这地方设为地标,往来基本不会出错。
两人轻易躲过鬼吏,寻了个僻静地方,放出天书里的水鸟,牵着手在幽暗里穿行。
不多时,一座高山出现在前方,远望黑压压一片,看不真切。
两人向山而行,俄而,银光一闪,便知是穿过了结界,抬头再看,只见山峦巍峨,草木葱茏。
阴间天昏地暗,光源匮乏,但这座山里处处缭绕着银白雾气,微光柔美,仿若仙境。
“是灵气。”越千江说。
“看着有点儿眼熟。”周不渡步入山林,踏上小径。
行了百来步,一座亭子出现在前方,檐下挂着几盏风灯,树梢上垂满写有诗文的长卷。
周不渡记起来了:“我来过。上次师兄让云中君送我下来,就落在这座山里,似乎有两个女孩儿,是云中君的徒弟。还有一个姓宋的男人被困在这里抄书,嘀咕着什么‘朝朝暮暮、阳台之下’那类的诗文。”
越千江心下了然:“是《高唐赋》。”
“没读过。”周不渡说。汉文毕竟不是他的母语,除了有名的诗词、经典,其余古文他读得不算多。
越千江:“听说过巫山云雨吗?”
周不渡:“宋玉?”
越千江:“不错,楚襄王梦游巫山,遇神女自荐枕席,令宋玉作赋为记。”
周不渡反应过来:“那个被困的男人就自称宋先生。”
俄而,一股云气自林间升起,带着迷蒙细雨而来,在两人四周盘桓。
一道女声响起:“讨人厌的宋玉,凭空污人清白!”
“你把他带到哪儿去了?”另一道女声发问,语气不大高兴。
周不渡:“宋先生为我领路,后来,我不当心……把他杀了。”
云气绕树飞舞,雨点洒落,其间传出银铃般的笑声。
下一刻,云雨散去,两个女子显现身形。
一个女子黄裳执灯,娇小玲珑,面若桃李,小声抱怨:“死了倒便宜他!”
另一个女子白衣仗剑,清瘦颀长,容颜秀雅,透着一股冷傲疏离之气:“算了,成日看着也烦。”
黄裳女子拽着白衣女子的衣摆,蹦蹦跳跳行来,笑说:“小女暮雨,这是我姐姐朝云。多谢你杀了姓宋的,免得脏了我俩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