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不渡没办法做主,便说:“去问问罢。”
“好。”越千江把无极图收在掌心,牵着周不渡往花园去。
黄天化抡起大锤,从后不紧不慢地跟着,视线在这对师徒之间来回逡巡,心想,这古墓派竟是人人都能逮着什么法宝便直接用的吗?太恐怖了,好想回阴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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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花园,银的、紫的真气乱流如瀑。
金雪瑕见天雷落在后殿,火势减弱,便知周不渡等人事成,担忧不再,愈战愈勇。
紫玉被连刺四刀,双臂血流如注,气息衰弱,感应到火德真君竟然败退了,自知大势已去,却仍旧奋力拼杀。
金雪瑕:“师尊,认输罢。”
紫玉:“你想弑师?”
金雪瑕:“是你要置我于死地。”
紫玉:“道不同,不相为谋。”
金雪瑕:“我没有道。”
紫玉:“你在,你活着,就是违逆天道。”
“那又与我母亲何干?与我幼弱的妹子何干?”金雪瑕说着愤慨的话,神态语调却都无有波澜,冷静地观察紫玉出招,一脚踢碎了她的右膝盖,欺身上前,把她按在地上,匕首点在她颈间,“你为何不趁早杀了我?还是说,你从某年某日开始,才不再是我原来的师尊?”
紫玉瘫倒:“你查明白了,还来问我?”
金雪瑕:“我要真相。”
紫玉却不肯说,金雪瑕的匕首逼近,锋锐的刀刃在她颈间擦出一道血线。这是搏命的时候,但她依然很不在意,悠悠地说着话:“你的师尊原就应该是我,可那不是我想要的命运。雨雪霜虹,徐谢雨原应是你的大师姐,但我让她收你为徒,再夺了她的舍,打得她魂飞魄散。她真是个极虔诚的信众。”
金雪瑕:“为什么?你想要什么?”
紫玉摇头不答,哂笑叹息:“怎奈,天命在你不在我,我注定杀不了你,但……总能让你不得解脱!”
她着话,突然发力往前一奔,撞上匕首的尖端,让自己的脖子被刺穿。于是,最后那“解脱”二字便永远卡在了她的喉咙里。
三个少年自东厢跑来,周不渡等从前院步入。
两伙人在后花园门口照面。
周不渡目前是离魂出体的状态,常人并看不见。
越千江虽然正常,但衣裳连带着易容符都已被烧毁,恢复了真实面容,眼如琥珀光明,身似松柏凌云,像一把从乌木鞘中抽出的亮银刀,金白的袈裟裹住了他的凛冽,但没有人会怀疑刀刃的锋利。
黄天化稀里糊涂从衡门里钻出来,与天雷擦肩而过,惊魂未定,真气汹涌,灵体如有实质,即便常人亦可看见。
徐轻云没有阴阳眼,之前也没察觉到越千江他们易了容,现在只看见两个陌生男人在自家道观里闲庭信步,急得连吹哨音:周不渡,阿越,在哪?
“我也没看见不渡。但那披袈裟的人,是……阿越师父?”赵揽月心思细腻,从身姿气度上认出了越千江,却不敢贸然同他说话。
“应该没错。周不渡么?就在咱们眼前。”沈浣川平日里隐藏了实力,此刻迅速掐诀念咒,给同行的两人暂开了阴阳眼。
便见周不渡站在越千江身旁,牵着越千江的手。他的衣着依然简陋,人却格外精神,眉眼依旧柔和,但摆脱了病气,便如吹散了常年笼罩于湖面的云雾,湖光山色,清澄明净,就那么撞入眼帘,让人移不开眼。
徐轻云张嘴想说话,却忘了自己不能发声。
赵揽月怔了怔,但情势紧急,无暇探问。
沈浣川虽然早就猜到周不渡他们易了容,相遇时却仍不免惊心,现在惊诧劲儿过去了,镇定下来,更多留意到的是他们身边跟着的那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英伟青年。
杨悉檀多么“善解人意”?没再收敛气息,用众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甭管他,这人是个唱大戏的,起夜撒尿窜错了门。”
连着被同一人讥讽两回,黄天化暴脾气上来,抡起大锤嚷嚷:“你是个什么东西,有种别躲在镜子里鬼鬼祟祟,出来跟爷爷大战三百回合!”
周不渡:“……”
真别说,炳灵君穿一身红袍金锁甲,拎两条八棱亮银锤,打扮得跟现世格格不入,还说这样羞耻的台词,的确像个唱戏的。
少年们更迷惑了。
沈浣川:“你们什么时候找了两个帮手来?”
越千江:“都是朋友,待会儿再说。”
众人便入了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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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仍在下,金雪瑕保持着跪地持刀的姿势,看着被刺穿了喉咙的师尊,双手、面目及胸膛被血染成赤红,血迹又被雨水带着流了满地。
紫玉的尸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腐朽衰败,眨眼间,已经化为白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