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观寒身体忍不住颤抖，他怎么会忘记。
那时候，陆夫人见陆家一夜之间被毁，带着他和阿泠来到如意阁寻求帮助，阿娘却追了过来，将陆夫人赶尽杀绝。
他在失去知觉之前，还听到阿娘的声音，无情地说着，“阿泠，都是你的错。”
阿泠则像是迷了心智一般，下意识重复，“都是我的错。”
雪罗刹又继续曼声道：“如今，他很快就要重蹈覆辙了，只不过这次，毁了他的，会是那个叫萧妙音的孩子。”
只有她知道，萧妙音才是他永远都得不到的渴望的根源，也是一切苦难的开端。
陆观寒还想问下去，忽然听到饿鬼们发出一声奇怪的尖啸声，阵眼中，无数的黑气从天而起，聚成一阵凛冽的风。
他忍不住回头，看到阵眼中，杜思筠半个身子沉入泥沼中，杜清荻死死抓着杜思筠的手，想要将他拉起来，还一边安慰着他，“哥哥！别害怕，很快就能够出来了。”
一朵冰花忽然贴着脸颊飞了过来，陆观寒下意识回头，在半空中顺手接住了冰花，余光瞥到雪罗刹缥缈的身影隐在了夜色中。
“阿寒，伽陵又下起雪了，你也是时候回去看看，毕竟，你和阿泠都是在那里长大的。”
意味不明的一句话借着嘈杂的风声吹了过来，让陆观寒遍体生寒。
伽陵？
陆观寒瞳仁一颤，忍不住仔细端详着那朵冰花，却发现那朵冰花并非纯白，花蕊间像是有条游鱼，在不停流窜着，游鱼身上的鳞片忽明忽暗，明亮时像是被烈火淬过，暗淡时如同一条红色的线。
不，这不是游鱼，而是鲜血。
是阿泠的鲜血。
他手上下意识用力，啪嗒一声，那朵脆弱的冰花立刻被折断，坠落到了淤泥表面时，四分五裂，鲜血渗入淤泥中，被饿鬼道瞬间吞噬，消失不见。
阵法好似一瞬间被击破，阵眼中心黑气冲天而起，杜思筠在泥沼中摇摇欲坠，萧妙音忍不住跑过去，想要帮着杜清荻将杜思筠拉起来，“杜公子，快把另一只手给我，我和小荻一起拉你上来。”
杜思筠怔怔看着她，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妙音姑娘？可你不是捉妖师吗？”
萧妙音朝他笑了起来，“我是捉妖师，可我的职责是除去危害人间的邪祟，而不是滥杀无辜，杜公子，抓紧了！小荻姑娘，我喊一二三，我们一起用力。”
杜清荻感激地点头，用力攥住了杜思筠的手，“好。”
“一，二，三！”
随着少女清脆的声音，两个人一鼓作气将杜思筠从泥沼中拉了出来，看到杜思筠安然无恙，杜清荻忍不住一把抱着他，整个人埋在他怀里，“哥哥！太好了！”
说着，她渐渐泣不成声。
杜思筠则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任由她在自己怀里放声大哭。
萧妙音欣慰地看着他们，心里满足，看来，第一个副本应该算是圆满结束了。
下一刻她又回头，下意识寻找着陆观泠的下落。
奇怪，小毒物去哪里了？
恢复少年模样的陆观泠躲在阴暗处，像是一条窥伺人的毒蛇，冷漠又无趣地看着这一幕，置身事外。
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是放过了杜家兄妹。
不过，垂下眼睫，端详着自己的手心，他又独自笑了起来，起码，这一趟也并非没有收获——如萧师姐所说，她欠了他一个人情。
如果用得好，那或许会给他死水般的生活带来别样的乐趣。
只是，该让她做什么呢？
或者，怎么让她来取悦自己呢？
想到这，陆观泠下意识捂住了自己僵冷的心口，雪白的睫毛不堪露重般颤动起来，眼里的墨色稠得化不开。
怎么办？他竟然好像有点期待了。
可转眼间，他又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默默抬起了头，凝视着那道冲天而起的黑气。
最终，他的饿鬼道还是吞噬了不少阴暗的情绪，好好地餍足了一场。
只不过，那些情绪，既不是属于萧师姐，也不是属于杜家兄妹，又会属于谁？
恍惚间，陆观泠好像看到黑气中，有个浑身裹着黑纱的女人，轻轻拨弄着鬓边的扶桑花，露出一双妩媚的笑眼。
陆观泠的眼神逐渐空洞。
“陆师妹，你在哪里啊？”
少女的声音很快打断陆观泠的思绪，他没有过多停留，径自绕到萧妙音身后，像是在和人玩躲猫猫，他的步伐悄无声息。
“萧师姐。”
带着凉意的双手轻轻覆盖在少女眼皮上，萧妙音下意识颤了颤睫毛，扫过他的掌心，他又想起那鸽子般的柔软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