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了,萧妙音又问:“师父,您知道嘉毓公主的鼠疫最后是谁治好的吗?”
叶流莺若有所思:“我曾听过,嘉毓公主患上的鼠疫蹊跷,像是妖邪入体,宫中御医都束手无策,最后是程将军救了嘉毓公主。”
她又问:“程将军是用什么法子驱邪的?”
此时此刻,她竟然担心,元赪玉饲养饿鬼道之事暴露。她不愿他被视作妖孽。
然而,她更担心的是,若是小毒物身上的饿鬼道不慎被师父发现,她也会将小毒物当做妖邪对付。
想到这,她略带紧张地抿了抿唇,虚虚望向了叶流莺。
叶流莺摇了摇头:“这我就不得而知了。”
萧妙音疑惑:“这样的大事,史书上竟然没有记载吗?”
叶流莺眸光微颤:“有。只不过那些记载都被太后娘娘下令封存了。”
萧妙音垂下脸:“师父,我总感觉,这个幻境或许是在告诉我什么。”
叶流莺忽然转身,匆匆道:“妙音,待这里善好后,你先回含英殿,我有事去一趟寿阳宫。”
塔外雨丝飘洒,拂面微寒。
萧妙音又在昏暗中仰头看着那尊巨大的佛像,佛像手执灿金莲花,中间灯油漆黑。
她忍不住伸手触摸里面被浇灭的油膏,却闻到一种熟悉的,像是腐烂的蔷薇花的气息,是人血。
她凝视着指尖的一抹红,不自觉想着,这血是属于谁的呢?
元望舒,还是元赪玉?
沾着一肩潮湿的雾气,萧妙音慢慢回到了含英殿。
她心事重重地坐到了梳妆镜前,这才发现自己鬓发也被打湿了,湿答答地黏在脸颊处。
伸手要将发髻拆下来的时候,她忍不住颤了颤睫毛,看着镜中模模糊糊的自己,又不受控制地想起,早上,“白发少女”对镜替自己梳头的模样。
那时候,他眼睫低垂,那样专注,甚至还带着一丝温柔的意味。
萧妙音一瞬间生出恍惚,忍不住去想,真奇怪,小毒物就好像一个永远没有喜怒的傀儡忽然注入了灵魂,生出了情绪。
她心乱如麻,不知如何理清。
可当闭上眼睛,她又会想起那个吻,仿佛带着不死不休的执拗。
萧妙音不能控制地去想,亲吻的时候,他知道她是谁么?
那个吻,是小毒物在亲她,还是,来自于元赪玉对元望舒的残存爱意呢?
萧妙音强迫自己她不要过于纠结这个问题,她甩了甩头,又伸手去那螺钿犀角梳,却不慎撞倒一个香囊。
“啪嗒……”香囊掉落在地上,里面的东西瞬间零落一地,发出咕噜噜的声响。
萧妙音连忙弯腰捡起香囊。她从不佩戴香囊,这个香囊,多半是白天小毒物给她梳头的时候落下的。
她再触手去摸地面,却摸到一个有些硌人又有些冰凉的东西。
她望了过去,对上一只雪猫碧色的眼眸,眼中仿佛出现那个雪夜,她笑吟吟地撞入小毒物怀里,脆生生道:“陆师妹,我抓住你了。”
她唇角微微翘了起来,手指忍不住轻轻摩挲着雪猫,像是在摩挲着一颗生涩的、不安的心脏。
看到前面的黑影,她的手继续向前探去,却握住了一个圆咕噜的东西。
这又是什么?
她凑近眼前细细看,却惊讶地发现,那居然是一枚野果子。
一枚被冻住的、被咬了一半的野果子,野果表面流淌的汁水也凝结成了鲜血般的颜色,像是青色的皮肤下沁出了鲜血。
萧妙音愣了一下,随即,心脏狂跳。
她记得这枚野果子,是她在杜思筠的家里的时候,她咬过的野果子。
为什么,小毒物要把她咬过的野果子冻住了,然后……珍藏起来?
她强行按住异样的情绪,继续向前挪动了一步,伸手拾起最后一样东西,像是在打开潘多拉魔盒一般,她忐忑不安地验证着隐秘的猜测——
那魔盒底下,究竟是瘟疫还是希望?
她飞快拾起东西,打开掌心,心跳如电。
只见,手心安静地躺着一个打磨得粗糙的竹笛,是她亲手打磨的竹笛。
唯一不同的是,这枚竹笛边缘的毛刺变得光滑莹润,就像是,被人摩挲过千百遍那样。
这三样,都是小毒物私藏的,本该属于她的东西。
有个猜测在心里呼之欲出,她却不敢相信。
忽然,门被轻轻推开,回廊里的雨丝带着浓郁的鲜血的气息飘了进来,萧妙音再次闻到,那种像是腐败的蔷薇花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