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妃娘娘抚摸着婴儿的脸颊, 垂下脸意味不明道:“阿寒,真不公平啊。”
为什么她的儿子阿寒只能一直沉睡,而那个怪物却能好好活着呢?
萧妙音震撼不已, 陆师兄?怎么也会出现在这个幻境中?
不一会儿,元赪玉来到了太医院的药庐, 庭院中摆满了笸箩, 里面晒满了各色草药。
元赪玉旁若无人地在这里穿行,一名晒药的小童看见了他, 斥责道:“喂,你谁啊?来这里干嘛?”
借着光影,元赪玉打量着他,双瞳古井无波。
他缓慢开口:“我想要一味药。”
“什么药?”小童挑了挑眉, 打量着他的来历, 他从未见过这么好看, 又这么诡异的人。
却看见小少年鲜红唇瓣微动, 像是艳丽的食人花张开了嘴,他说:“毒药。”
小童惊了一跳, 大声呵斥,“这里是太医院, 是救命的,哪里来的毒药!你这人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心思这么歹毒?怎么?还想害人吗!去去去!快滚!不然我可叫掌院将你赶出去了!”
元赪玉像是个木头人,对他的呵斥没有半分波动。
小童忍不住嗤了一声,“啧,怪胎。”
话音刚落,却感觉脚底一阵冰冷,像是被什么东西捉住了脚腕,他骇了一跳,整个人跌在地上,手上的草药撒了出去,倒了一地。
元赪玉冷眼看着,转身欲离去。
他很聒噪也很讨厌。
但是,他当然不会杀了他,因为“死”是属于他和望舒的,任何人都不能介入他们之间。
很快,冰冷的触感消失不见,小童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连忙起身。
可看到那混在一起的药材,小童顿时急得嚎啕大哭:“完了!完了!治鼠疫的方子被我弄乱了,这么珍贵的方子,掌院只配了一副,还没试效果呢!”
萧妙音看到,元赪玉的脚步忽然顿了一下,她心里顿时冒出一种强烈的不详的预感。
难道,元赪玉想用鼠疫害死望舒?
待萧妙音再回神时,却看到,元赪玉竟然又钻回了那只躲猫猫的柜子,像是作恶的小鬼,一番作恶之后,终于肯钻回供奉的骨灰坛。
元赪玉抱膝将自己蜷缩起来,他身下是沾上了望舒鲜血的锦缎,他仿佛感觉不到肮脏,只是紧紧抱着自己,唇瓣固执吐出两个字,“望舒。”
好像他从牙牙学语开始就是为了念这个名字。
他知道,望舒一定会来找他的。
元赪玉单薄的身影被吞没在一片黑暗中,身下的触角般的淤泥不断沸腾,像是在召唤着什么。
很快,萧妙音看到,一只只双眼泛着红光的大老鼠在柜子里横冲直撞、上蹿下跳,像是发疯一般,不停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萧妙音一阵恶寒,这个小小的元赪玉,是天生缺陷、不懂爱人的怪物,简直和小毒物一模一样。
他不理解死亡的真谛,他是真的想杀了望舒。
可是,她竟然无法去恨,反而心口一阵钝痛。因为,此刻胸腔里冰冷的心脏让她对怪物共情了:他在害怕被抛弃。
元望舒在枯榻上坐了很久,直到天色逐渐昏暗,她才下榻点燃室的油灯。
满室寂静,那油灯像是吹不灭的鬼火,令人瑟瑟发抖。
崔姑姑不在了,此刻,她又是孤身一人。
她忍不住抱住了自己,只是盯着烛火看,可越看,她越觉得那是窥视她的恶鬼的眼睛。
她永远记得,被父皇握着手杀死的那个小太监,他死不瞑目,满眼鲜红、恶狠狠地望着自己。
她有些害怕,忍不住呼唤:“赪玉。”
像是一个激灵,她忽然想起来,赪玉还躲在柜子里。
她顿时坐立不安,鼓起勇气,探头望向了昏沉沉的外面,空荡荡的走廊漆黑一片,空无一人。
赪玉还没回来。
意识到这一点,她竟然从榻上一跃而起,举起油灯便跑向了捉迷藏的那个房间,她甚至没有来得及穿鞋子,就赤着一双纤细的足,坚定地跑了出去。
夜晚的风吹过她鬓角,也吹过她手上的油灯,她不得不分出一只手遮风。
逆风执烛,却有烧手之患。
元望舒的手被灼得发烫。
可她的心更加滚烫,那种感觉让她想起失去母妃的那个夜晚,一种强烈的,要失去的感觉。
终于,她颤抖着手,推开了衣柜,唤道:“赪玉。”
眼瞳却猫一样,一瞬间放大了,无数的老鼠忽然扑了过来,咬住了她的脚踝,又瞬间化成灰尘,消失不见。
油灯撞在地上,火星四溅,却又很快熄灭。这冰冷凄凉的宫殿,寒气重得根本烧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