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莹反应极快，就要用身体做肉盾，挡在孙静之面前，就在刀刃要穿胸而过时，她听到，孙静之似乎轻笑了一声，“呵。”
那一声充满了不屑。
好像面对着伎俩拙劣的顽童。
脚底流窜过湿漉漉的触感，崔莹惊讶睁大了眼睛，脑海中一瞬间想起一个词来——饿鬼道。不，和穆宗皇帝的饿鬼道却是不一样的，没那么阴冷，却更锋利。
“没事了，崔莹。”孙静之的声音仿佛有魔力，唤醒了迷茫的崔莹。
崔莹回神，却看到匕首忽然叮当落地，宫女一瞬间昏死过去，倒在地上，片刻，苏掌印带着一群小太监和宫女齐齐伏在孙静之脚下请罪，“娘娘，恕罪！”
苏严一边吩咐小太监将昏倒的宫女五花大绑，一边咒骂道：“这丫头昏了头，竟然胆敢行刺娘娘，简直罪不容诛，待奴才将她送到慎刑司，看她到底为何做出这般胆大包天的行为来！”
叶流莺不甚赞同地开口，“娘娘，这行刺实在蹊跷，不如……”
孙静之却忽然打断了她，转头问苏严，“苏掌印，这宫女姓甚名谁？何方人士？”
苏严一愣，又立刻回过神来，仔细看了一下昏死的宫女，“回禀娘娘，这丫鬟还没有贵人赐名，她本是凉州城岳家村的一户女儿，奴才一直称呼她本名，妙音。”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叶流莺眼皮蓦地一跳。
“妙音。”孙静之沉吟，笑了起来，“这名字，倒像是个礼佛人家的女儿。”
大越重佛，不少人家给自己儿女取名都会参照佛经。
妙音这个名字在大越非常常见。
苏严不解其意，却还是附和，“是，只是，这丫鬟以往一直老实本分，任劳任怨，今日撞了邪一样，竟然敢对娘娘动手！娘娘放心，奴才必定会审出个所以然来，给娘娘一个交代。”
孙静之却眉眼微凛，语气无关痛痒，“不必了审了。”
苏严一愣，斗胆仰起了头，却被孙静之身上的气势惊骇得心口狂跳，“娘娘的意思是？”
烛光落在孙静之身上，将她身影照得飘渺，孙静之薄唇微启，声音如平静无波，却像是平底惊雷，威严赫赫，“就地，杖杀！”
之后，她又蓦地笑得温和，“不过，念妙音这孩子在宫中劳苦功高，死后允许其骸骨返乡、厚葬故里，为表追思，赐其家人良田百亩，黄金千两。”
就着一线明暗不定的灯火，崔莹怔怔看着孙静之的侧脸，她侧脸的弧度明明柔软，却带着一种难以言明的威严和不容侵犯的贵气。
一瞬间，崔莹恍惚好像看到了穆宗皇帝的影子。她暗自垂下眼睛，心里微涩，是了，太后娘娘的一点一滴，都是穆宗皇帝言传身教的结果。
第82章 活死人
泼天的雨将整个上京渲染得水气蒙蒙, 雨滴落在两名禁卫身上的铠甲处，溅开细碎的水花。
重重宫阙如一个巨大的谜，吱呀一声, 红色的宫门微微洞开, 一具薄薄的棺材停在了城门之下，棺材前面笔直站着一个人影, 手上执着一把伞, 眉眼看不清晰。
是皇城里面的贵人。
年轻禁卫意识到这一点, 哪怕好奇，也很懂事地没有放任自己眼睛乱瞟。
看着面前的人，张姓禁卫严肃的脸上难得露出了笑意, 声音颇有些受宠若惊，“苏掌印, 有什么吩咐？”
听到这个名字, 他身后的年轻禁卫赶紧微微垂头，不敢丝毫怠慢。
苏严朝着皇城内遥遥拱手, 声音微微压低了，“奉太后娘娘旨意，宫女妙音突发疾病身亡，念在其侍奉太后娘娘有功, 太后娘娘仁慈, 特地允许其骸骨返乡, 荣归故里。”
张姓禁卫一愣, 又听见苏严继续道：“还请张大哥将妙音送回凉州城的岳家村厚葬了。”
太后娘娘面前的红人竟然记得自己姓张，还称呼自己为“张大哥”。
张姓禁卫立刻诚惶诚恐地回道：“苏掌印叫卑职张平就行, 既然是太后娘娘的吩咐，卑职自当尽力, 只是，不知道卑职这次都和谁去？”
棺材里忽然发出轻微的扣扣声响，在雨声中也格外清晰。
年轻禁卫忍不住微微抬头，正好对上苏掌印淡淡瞥他的眼神，他背脊一紧，听见苏掌印的声线带着一丝凉，幽幽道：“张大哥身后的禁卫倒是眼生，不知是哪户人家的儿郎？”
张平立刻道：“回苏掌印，卑职身后的禁卫姓陈，家里行三，你叫他陈三就行了。”
苏掌印轻轻嗯了一声，“那就辛苦张大哥和陈三一起处理妥当太后娘娘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