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指轻轻在腹部画着圈。
萧妙音愕然，喃喃，“你是说，有毒吗？”
小陆观泠唇瓣抿成一条线，不再开口，萧妙音不知道该说什么，盯着那盘精致的点心看，不知道为何忽然想起，小毒物说过的，他不爱吃糕点。
难道，是因为这个？
她忍不住盯着小陆观泠，这才发现他几乎全部身体都隐藏在黑暗中，只有她身上能够照到一点点的阳光，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不好受。
她又仰起了脸，认真看着他，“可是，饿了怎么办呀？”
小陆观泠舔了舔唇，“饿，可以忍，痛久了，就舒服了。”
痛久了就舒服了，怎么可能！萧妙音心脏都在抖。那分明是自我欺骗的借口。
她垂下脑袋，“我，我们可以出去找吃的呀。饿了就要吃东西，没必要忍的。”
小陆观泠却摇了摇头，指着头顶的一束光，珍重其事道：“我不喜欢，外面，太亮，刺痛。这里就，很好，有你，陪着我。”
他小心翼翼伸手过来，手指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猫、猫，身上，很暖，却不会，刺痛。”
他觉得很新奇，为什么，那些令他不适的光只要在猫猫身上，他就觉得很安心呢？
有一瞬间，他竟然觉得黑暗也不再无趣漫长，忍不住对这一生充满了期盼，这种感觉无法掌控，让他心口发烫，可从未感受过温暖的他反而疑心自己遭受了灭顶的痛楚。
他莫名恐慌，想要迫切去证明什么。
他冷不丁问她，“猫、猫，你不会，离开我吧？”尾音不自觉带着几分祈求。
萧妙音被他这般珍重的语气弄得心里一颤，软软应了句，“嗯。”
他抱起了她，固执又重复了一遍，眼里竟然蔓延着一片波光粼粼的水色，渴望着什么一般，“永远吗？”
萧妙音依偎在他怀里，吸了吸鼻子，闷闷道：“嗯。”
小陆观泠忽然轻轻凑近了她，冰凉的唇瓣贴近她毛茸茸的耳朵，带着几分不确定，“真的？”
她心口一跳，随即又重复，“嗯。”
他不死心，“真的？”
她心里冒出一个怪异的念头，却不清楚是什么，还是坚定地重复，“嗯。”
谁知，下一刻，她就感觉脖颈处被什么咬了一口，疼得她差点魂飞魄散，她瞳仁涣散睁大了，感觉生命力在飞速流失。
下一刻，一只硕大的饿鬼趴在陆观泠脖颈处，张开血盆大口，咯咯笑了起来，“主人，再痛苦一些吧，你的情绪，真好吃呀！”
小陆观泠并未管那只饿鬼，只是凝视着她，笑得纯善又讨喜，却像是讨债的小鬼，“猫、猫，我很喜欢你，可是，我永远，都见不得光，既然如此。那便，陪我，一起去下地狱好吗？”
可下一刻，萧妙音撑着软绵无力的身体，四肢在他怀里一蹬，一下子跳跃起来，倒在那束光下，睁大的瞳仁倒映着小陆观泠茫然的模样。
萧妙音专注地凝视着他，唇瓣翕动着，轻轻地反问他，“陆师妹，你为什么，为什么不能像习惯痛，一样习惯去光呢？”
小陆观泠一怔，歪头疑惑地望着她。
却感觉到，她如同一道闪电忽然撞入自己怀里，血液溅在他心口，带着强势的热和光，如同融融的暖阳。
她的声音如同雾气消散在耳边。
“陆师妹，对不起，上次擅自放开了你的手，下一次……”
我一定会牢牢抓住你。
可惜，后面那半句终究没传递给他，萧妙音像是被一股力量强势从黑暗中弹开，终于逃脱重重叠叠的幻境。
陆观泠旁若无人地妆点着少女。正当那只饿鬼想要朝着他脖颈咬下去的时候，他只是端详着少女表情的变化，思考着他的痛苦有没有让她能够多正视他一眼。
忽然耳边风声一动，一道惊呼声响起。
“阿泠！”
陆观泠手上动作一滞，慢慢回头，露出个温和的笑意来，然而眼里却一片空洞，“阿娘，看来这世间，果然只有你愿意救我这个十恶不赦之人啊。”
应霏雪眼睁睁看着他的模样，满眼心痛，眼泪涟涟地朝他伸出了手，“阿泠，把手伸过来，阿娘不会让你被饿鬼道吞噬的。”
“哗啦啦……”的声音中，陆府一点点坍塌，四周的光越来越亮，陆观泠则面无表情地抱着萧妙音，坐在淤泥中心，如同航行的孤舟，无所依靠。
他缓慢起身，慢慢朝着应霏雪而去。可每走一步，脚下便如同凌迟般疼痛，若徒步跋涉饿鬼道，全身而退者，必将血肉模糊，尸骨无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