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观泠看着她,眼里没有半分情绪,他端详着她的表情,就好像要观察她脸上肌肉纹理的走向那般细致入微:“怜珠姐姐的恐惧和憎恨很好吃。”
怜珠吓得瘫倒在地,却丝毫挣脱不得。
陆观泠伸出稚嫩的手,捧珍珠般接住她脸颊上滑落的泪珠,“你害怕我会杀了你吗?”
怜珠点头。
他垂着纤长的睫毛,好像在注视她:“不会的,我和阿娘还是不一样,阿娘总是喜欢让人痛苦,我反而替你将恐惧与憎恨消除,只要没有这些情绪,你以后便不会痛苦了,同时,也让我的饿鬼报餐了一顿,很划算的。”
他笑了起来,但笑意也是冷的,“我是在帮你,对吗?”
饿鬼好像能够替他感知到高兴的情绪,咯咯笑了起来,“主人,饿。”尖锐的声音如同鬼狐般凄凄惨惨。
怜珠吓得心脏像是要从喉咙里呕出来,蓦地尖叫一声,失去理智般大叫,“滚开,你是个妖怪!”然后再次昏了过去。
他就离她几步远,饿鬼从他脚底的淤泥慢慢沉没,化作一尾回溯的鱼,消失在黑黢黢的水波里,他望着怜珠,好像在自言自语,“妖怪吗?”
怜珠昏过去后,自然看不到,无数的光从柳丝垂下,像是拖了条金带子,绕着凉亭舞拂不定,他漆黑的眼珠定定穿过了屋檐,落在一抹飘动的黑纱处。
雪罗刹笑声动听,如同黑纱般缥缈浮动,“阿泠,你虽然是天人,但你骨子里生来却是喂不饱的饿鬼。”
她从屋檐上一跃而下,款款朝他而来,“你天生没有多少情绪,才会贪婪地以别人的情绪为食。”
她的指尖几乎要戳上他雪白的脸,最后按在他唇上,好像要按出血珠来,“说到底,你其实是不应该存在于这个世上的。”
……
怜珠断断续续讲完之前她见到的事,怀里的女婴突然哇哇大哭起来,她这才如梦初醒,手臂晃动,轻轻哄着她。
陆观寒看着她的侧脸,神色复杂道:“原来,阿泠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了修炼饿鬼道。”
陆怀易点头,“阿寒,你是除妖师,他并非你的妹妹,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陆观寒下意识垂下了眼睛,父亲既然知道阿泠是假的,为什么却不怀疑他也是假的呢?难道是,阿娘做了什么手脚?
陆怀易怀里的应霏雪立刻哭泣起来,“怀易,阿寒,你们不要伤害阿泠,他没做错什么。”
陆怀易抱着她,满脸痛心,“那个人是个妖怪,并非阿泠。”
他朝着陆观寒冷声道:“阿寒,你若是不把他除去,他迟早也会被饿鬼道吞噬,万劫不复的。”
陆观寒震撼地抬起了头,“什么?”
陆怀易冷笑不止,“饿鬼道是十分邪门的邪术,以术主人身体为容器,吸收所有的恶念,看似是主人在操纵饿鬼,是饿鬼利用容器滋养自身。待到容器容纳不下恶念之时,便会四分五裂,就如同那位臭名昭著的穆宗皇帝,便是因为修了饿鬼道被反噬才薨逝的。”
陆观寒越发震撼,“穆宗皇帝?他不是自焚身亡的吗?”
陆怀易眼里讽刺更深,“那只是天家之辞罢了,那位穆宗皇帝并非自焚身亡,而是自食恶果。他想引来幽泉下的鬼魅做阵,然后用饿鬼道招魂魄。那段时间,他夜夜招乐师在停烛楼前吹招魂曲,并非是为了招嘉毓公主的魂魄,只是为了招别的鬼魅。
结果他虽是天子,毕竟血肉之躯,撑不住那么多亡魂,最后被饿鬼道反噬,那时候穆宗皇帝的元配昭华皇后无法,最后只能下令放火烧了停烛楼。”
陆观寒讷讷道:“可那已经是五十年前的事了,爹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陆怀易深深望了他一眼,“阿寒,你知道为什么我们陆家明明是捉妖世家,家里却奉着佛像,而不奉三清祖师吗?”
陆观寒摇头。
他叹了口气,忽然道:“阿寒,你跟我来,我有样东西要给你看。”
……
和小毒物在屋顶看了一晚上的月亮后,待再次回到暖和的房间,萧妙音却发现,自己脚踩到了雪,那会没怎么在意,现在都被冻麻了。
她连忙脱下鞋子察看,只觉得自己脚趾有点红肿,像是要长冻疮。
萧妙音吓了一跳,一边用灵气给自己按摩着,一边忍不住自言自语,“真是奇怪,这具身体不但会来葵水,还会长冻疮,怎么感觉一点女主光环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