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妙音有些意外,小毒物竟然有良心了,知道道谢,她自觉应该鼓励他,便朝他露出个笑来,“不客气。”
陆观寒望着他们,眼皮重重跳了下,似是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别过脸,装作没看到。
阿泠应该不是那种占人便宜的人,他只是和妙音玩得好罢了。
萧妙音一边替陆观泠暖手,一边问杜思筠:“杜公子,我记得你之前说过,是先帝创作的迦陵频伽,那为何刚刚又说嘉毓公主弹奏迦陵频伽的琵琶曲,引来了天人下凡?”
杜思筠道:“其实,这两句话我都没有说谎,因为,先帝创作的曲子和嘉毓公主弹奏的曲子,都叫做迦陵频伽,虽然两首曲子名字相同,曲风却截然相反。”
“怎么个截然相反?”
“先帝创作的曲子是哀乐,而嘉毓公主弹奏的则是饮宴之时助兴的雅乐。”
萧妙音道:“那杜公子手中那份乐谱便是先帝创作的吗?”
杜思筠点头,“正是。那乐谱是从我父亲手中传下来的,嘉毓公主去世后,先帝为了纪念她,便将她生前最喜欢的迦陵频伽曲变调,编纂成乐谱,时常让宫廷乐师深夜一同在停烛楼前演奏,也包括我的父亲。”
陆观寒忽然疑惑打断,“嘉毓公主不是葬身火海了吗,那停烛楼也应该成了一片废墟,先帝让乐师在停烛楼前演奏,似乎不太说得通。”
杜思筠一怔,“此事大约发生在先帝重新修葺了停烛楼之后,说起来,这停烛楼确实诡异,第一次令嘉毓公主香消玉殒,第二次,先帝又自焚于此。”
萧妙音一怔,心里好像被锋利的东西戳了一下,莫名发疼。
元望舒和元赪玉,两个人的结局竟然是双双自焚吗?
杜思筠又道:“听闻,哀乐最盛的时候,停烛楼中时常能听到少女哭泣的声音,宫人怀疑嘉毓公主的芳魂回来了,因听见这首曲子,诸多感慨,伤心欲绝,不肯离去,才会夜夜徘徊在停烛楼。更有人称,先帝创作那首曲子,便是为了招灵,最后也的确将幽泉下的嘉毓公主唤醒,也是嘉毓公主的鬼魂害得先帝驾崩。”
陆观寒却颇为不解,“若是先帝与嘉毓公主果真手足情深,嘉毓公主即使化作魍魉,也不至于伤害先帝,此事只怕是别有隐情。”
“这我便不知情了。”杜思筠摇了摇头,“毕竟这事已经过去了二十年。我所说的都是从祖父那里得知的。”
说着,杜思筠忽然叹了一口气,“父亲生前一直为嘉毓公主的死惋惜。幼时,我曾听祖父说过,嘉毓公主在音律方面天赋异禀,最擅琵琶,而最初的迦陵频伽,便是嘉毓公主创作的。”
“父亲曾称赞过,此曲音色高妙,宛转久绝,时而如同金石相撞,时而如同百鸟争鸣,时而高遏行云,时而缥缈如烟,令人如坠天人之境,这般珠玉之音,如今却失传了,实在可惜。”
“当时,上京人争相演奏迦陵频伽,却无一人可弹出完整的曲子,有人便称,嘉毓公主那首曲子,乃天音,寻常人自然无法学会,也正是这等天音,才能引得天人下凡来。”
陆观泠静静听着,脑海中不知怎么忽然浮现起,那晚从狐魅幻术中见到的怀抱琵琶的少女。
雾鬟缥缈,赤着一双足,款款朝他走来。
像一团捉不住的雾气,转眼消散。
他心口轻微颤了颤,忍不住垂着眼睫,目光悄无声息地打量着少女的手。
萧师姐长得不高,身材也偏纤瘦娇小,手指倒是纤细又修长,根根如玉,若是拨弄起琵琶来,一定很漂亮。
陆观寒又问:“方才,杜兄说,那天人下凡以后,便成了人间帝王的妃子,不知杜大家可曾向杜兄描述过她下凡时候的光景?”
杜思筠摇摇头,“关于那位天人,祖父并没有详细告诉过我,史官也没多费笔墨记载,似乎当时朝中对这事并没有过多关注,以至于后来,也有人怀疑,所谓的天人下凡都是假的。”
萧妙音又问:“那关于嘉毓公主弹奏迦陵频伽一事呢?”
杜思筠若有所思,“这我倒是有印象,因为此事在本朝典籍中有不少记载,再加上祖父生前时常与我讲此事,很多细节我都记得。”
萧妙音忙道:“那能不能麻烦杜公子仔细讲讲?”
杜思筠笑着点头,“当然可以,那一年是永康十年,嘉毓公主才九岁,她本来是冷宫里的公主,因为母妃早逝,无人庇护,日子过得十分困顿,不过她却怀有一颗赤子之心,为了替当时的肃宗皇帝,也就是嘉毓公主的父皇祝寿祈福,便在大雪天,抱着琵琶,在饮宴的花萼楼对面遥遥为肃宗皇帝弹奏起了迦陵频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