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织织看了眼满益,他右脚裤脚高高卷起,膝盖被白纱布牢牢裹住,额头的伤处被仔细处理过,双氧水微弱的酸味钻入余织织的鼻腔,让她不适地侧过脸。
季景临漠着脸,向她们的方向递了递手中的单据:“医生的决定。”
“谁知道你们是不是和医生串通好了!”全然消化了车祸后的惊恐,唐蕴恢复了往日里大小姐的做派,一副就要冲上去干架的态势,余织织忙拉住她。
“蕴儿,别冲动,让小姨夫知道…”
余织织搬出唐蕴父亲的名号,唐蕴立马安分了下来。
季景临把单据往前送了送:“去交费。”
唐蕴还在闹别扭,余织织接过单据,推了推唐蕴,柔声道:“乖,去吧。”
唐蕴这才接了过去,哼哼唧唧地去缴费窗口排队。
走廊静悄悄的,连呼吸的声音都意外清晰。
余织织低头,视线落在了右手指腹。
刚才…好像碰到了……
一股热气从腹内卷起,起初还是星星之火,刹那间火苗喷薄而出,以燎原之势蔓延至四肢、脖颈,紧接着,脸颊也烧得厉害。
余织织啊余织织,不过就是碰了下手指,好歹从前也是勾过肩搭过背的交情,怎么现在这样不争气?
“咳…空调挺热的哈……”
说完,余织织又觉得自己在此地无银三百两,脸颊愈发烧得厉害。
好在唐蕴及时出现。
“钱我已经付好了,另外还交了五千押金,满意了吗?”唐蕴瞪着滚圆的眼睛,义愤填膺道:“告诉你们,这点钱姑奶奶我根本不放在心上,但如果你们耽误了我姐的相亲,我…我跟你们没完!”
余织织一瞬间觉得脑瓜子有点炸裂。
她迅速拿过唐蕴手中的单据递还给季景临,余光瞥见单据上的就诊人仅有满益一个人,于是她微微仰面,盯着季景临一本正经问道:“你不去看看脑子吗?”
好了,这下脑瓜子炸得彻彻底底,噼里啪啦,跟交响乐似的。
整个空间突然陷入一片死寂,满益看了看脸色铁青的季景临,自动噤了声,连唐蕴也识趣地缩回了战斗姿势的身体。
季景临没有说话,深邃的眼头下仿佛潜伏着什么大招。
“不是,你别误会,我的意思是…你,你刚才说自己脑震荡,对,脑震荡,你需不需要做个CT什么的?”余织织小鹿般的眼里盛满了慌乱,说话时差点咬到舌头。
“不用,”季景临拒绝,“我怕耽误了某些人的相亲。”
末尾两个字,明显加重了力道。
“何况已经这样晚了,这点轻伤早就结痂了。”
结痂这个词…还可以这样用的吗?
余织织哑口无言,他分明是在用她们的话回敬她们,但她一时间竟想不出反击的词语。
这下,她算是深刻体会到季景临作为律师的语言能力。
余织织正酝酿着词,唐蕴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是我妈,”唐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喃喃道:“应该是催我们去相亲的。”
说完,她拿着稍稍走远了些。
是时候了。
余织织礼貌地露出一个笑容,说:“不好意思,今天给你们添麻烦了,我等下还有事情就先走一步,明天交警队再见。”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平静一些,可飞快地语速已经出卖了她深掩的紧张。
“一起。”季景临说。
余织织瞳孔瞬间放大,满脸不可思议,她下意识地揉了揉耳朵,一度怀疑自己幻听。
“一起。”季景临甚有耐心地重复。
他看起来并不像在开玩笑。余织织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季景临棱角分明的脸颊,试图揣摩他的意图。
唐蕴回来了,许是听见了季景临的话,她开启十级警戒模式:“我姐相亲,你去干吗?”
季景临不答反问,挑眉道:“那你呢?”眼尾略略上翘,一副居高临下的气势,充满了压迫感。
唐蕴被他看得有些发怵,说:“我姐第一次相亲,我去给我姐壮胆!”
然后,余织织便看见季景临面无表情的脸多了几分颜色,他嘴角不咸不淡地勾起,一双自带电的眸子扫了过去,薄唇轻启:“再多一个,胆儿更肥。”
肥…肥个头!
余织织欲哭无泪,带上他,就算吃过熊心豹子胆也要变成米老鼠了!
再看唐蕴,她似乎被他说不出哪里不对但感觉非常奇怪的理由说服了,讪讪闭上嘴。
不等两人回应,季景临已经朝着出口的方向去了。
蓦地,他停住脚步,侧过半个身子看向余织织。
“不是说赶时间,还不走?”
半晌后,满益看着空荡荡的走廊。
这是…只有我一个人受伤的世界达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