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织织低头看了一眼自己床上薄厚适宜的被子, 隐约有些担心。
半小时前,整理床铺的时候, 她向季景临提出来两人换一条被子, 但被季景临拒绝了,连带着拒绝了唯一的枕头。
真的不会着凉吗?
余织织又望了过去, 季景临双眸紧闭,睡颜平静, 他的右手弯曲成“V”状, 枕在头下。
似乎是灯光太过明亮,又似乎是余织织的视线太过灼热,季景临眉头稍动, 缓缓睁开了眼,于是余织织就这样猝不及防被抓包了。
“阿景,我睡不着。”她抢白道。
季景临一对惺忪的星眸望了过去, 从他的角度看, 此刻的余织织实在算不上无辜, 尽管她柳眉微蹙嘟着唇极力扮演着,但因为她趴在床上低头向下看的缘故, 两侧海藻般的乌发盖过了大半脸颊,像门帘似地,煞白明亮的灯光笼罩在她的头顶,有种…嗯…大概只比贞子好上一些。
于是季景临坐了起来,转身换了个正对着余织织的床的方向,盖至肩头的薄被顺势滑落,露出一件藏青色格子睡衣,衣服周身铺满了暗灰色羽毛,怪异的印花与季景临清冷单调的风格格格不入。
那是余父的睡衣,嫌丑一直没穿过。
“那要聊天吗?”季景临问。
余织织也坐了起来,乌发受到惯性高高抛弃又迅速下坠,杂乱无章地铺在肩头。
“聊什么?”她抬手捋了捋碎发,将一缕乌发缓缓勾至耳后,露出精致的右颊,在灯光的照耀下,几乎白到发光。
季景临双眸亮了亮,眉目温柔了几分:“都可以。”
“可是我想不到话题怎么办?”
“那…要问我问题吗?这几天你不是一直在问我问题吗?”
“好啊!”她回答得极快,眸中闪着兴奋。
关于季景临,她有太多想要知道的事情,要问的话,怕是一整夜的时间都不够。
想了想,余织织觉得自己不应该这样占便宜。
“我们公平一些,来个坦白局吧。”余织织提议道。
季景临星眉微蹙:“坦白局?”
余织织:“就是我问你一个问题,我问你一个问题,交替着来,回答问题要快,不能犹豫,还有,你比我聪明,你要是说谎我一定看不出来,所以最最最重要的就是不能说谎。”
季景临颔首表示同意:“织织,你知道的,我宁愿不回答,但我不会说谎。”
他说得信誓旦旦。
余织织却不以为然:“哪有…你不就向宁钥说谎了吗?错题集,还有企鹅号的事情。”
季景临更不以为然:“我没有说谎,只是说得不够明确。”
余织织:“……”
奇怪的胜负欲突然间被挑了起来。
余织织脱口而出说:“年初五那天,你骗我说你脑震荡了。”
季景临思考了一下,纠正道:“我说的应该是需要排除一下脑震荡的可能。”
好像是那样。
余织织又想起写什么,力争道:“你还说过满益脑子有问题!”
季景临扬眉,反问道:“他没有吗?”
好…欠揍啊……
余织织嘴角一抽,气得哑口无言。
罪魁祸首季景临反倒笑意盈盈:“现在是已经开始了吗?你已经问了我四个问题了。”
更…欠揍了……
余织织咬牙切齿:“没有,我就是给你打个样,现在正式开始。”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说:“你为什么改了志愿学校和专业,为什么学法律?”说完,她连忙补充:“这只算一个问题。”
季景临眼神有一瞬间的凝滞,仿佛没有想过他会问这样一个问题。
但他据实回答:“因为我想帮一个人维权。”
余织织忍不住追问:“什么人?”
季景临眸光明灭,嘴角微微收敛:“一个终日生活在痛苦和煎熬中的人。”
顿了顿,他说:“应该轮到我了。”
综合魏凌脸上那道触目惊心的疤、卢璐对魏凌身世的同情、季景临与魏凌之间微妙的关系,余织织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虽然不敢确定,但季景临大约是不会说出更多的线索了。
于是她适时放弃追问,“你问吧。”
“嗯,”季景临沉思了半晌,说:“织织,你为什么学了室内设计?”
“分数不够,被调剂了。换我,你去见宁钥的那天,没有回雅溪苑去哪里了?”
“我在雅溪苑,没有回家,在车里睡了一觉。”
完全是没有想过的答案。余织织吃惊。
她还没得来及多思量,季景临的问题砸了过来,两人你来我往。互相问着一个又一个表面无关紧要实则暗藏试探的问题,余织织问得问题越来越大胆,而季景临一如既往老实回答,在回答之后再把同样的问题抛回给余织织,而余织织也是知无不答,一边说着“上大学的时候追我的人从东校门一路排到了北校门”,一边用余光观察着季景临的神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