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听筒又传来声音。
“织织。”
余织织下意识“啊”了一声,转瞬又后悔自己答得太快。
慌里慌张的,做贼心虚。
“是你的号码吗?”
“什么?”
季景临语速明显地放缓,他说:“尾号0520的这个手机号码,是你的还是你妹妹的?”
余织织答:“是我的。”
“好,我知道了,”顿了顿,季景临说:“挂了,一会见。”
“一会见。”
汽车四面窗户大喇喇敞开着着,随着汽车的前行,灌进一股股冷风。
余织织放下手机,冷不丁瞥见自己被风刮得发红的手背,刹那间意识到一件非常严重的事情。
余织织,你栽了!
彻彻底底栽了!
-
城南交警队。
从停车场走出来,余织织远远就看到季景临站在大厅外的平台上,阳光洒落他颀长的身体,勾勒出金色的轮廓。
他仍旧穿着昨夜的黑色大衣,却换下了严肃的西装,内搭一条纯白色高领毛衣,简单,随意,他是天生的衣架子,不论是怎样随心所欲的搭配,都叫人挪不开眼。
他微仰着脑袋,视线落在身前的桃树。
刚过立春,桃树树干光秃秃的,瞧不出半点春意。
余织织低头检查了一下装束,又掏出化妆镜确认过妆容后,才满意地朝着他的方向走了过去。
“根据异性相吸原则,他可能更喜欢丑一点,蠢一点的。”
裴柚的不靠谱发言突然撞进余织织的脑海。
丑一点,她是做不到了,但蠢一点……
“这里,是交警队吧?”
话一出口,余织织就后悔了,这得是什么样的蠢脑子才能站在挂着“太湖区城南交警大队”几个大字的门头前问出这种话。
余织织内心暴风哭泣,这多此一举属实有点病急乱投医了。
季景临似乎没有察觉异常,颔首道:“是这里,天盛路归太湖区管辖。”
车祸现场是在天盛路。
余织织松了一口气。
身侧的唐蕴一改昨日的骄横,笑呵呵地凑上前:“大律师,你放心,就冲你帮我姐出气这事,这锅我一定背得稳稳当当,一进门我就要求我全责!”
季景临嘴角不咸不淡地勾了勾,纠正道:“不是背锅,根据《民法通则》第129条,紧急避险造成的损害应当由引起险情发生的人承担民事责任[1],而你的角色,就是引起险情发生的人。”
唐蕴小手一挥,满不在乎说:“根据什么都行,你说了算。”
季景临无奈地摆了摆头,没有再解释,只是招手示意她们一起进门。
余织织还在考虑怎么找到昨天经手事件的交警时,季景临已经领着她们找到了正确的办公室。
正值春假,前来处理事故的人不算多,再加上唐蕴一如她所说,一进门便对着交警主动要求判定自己全责,两人的高度配合让整件事情处理起来格外轻松。
余织织候在门外,只在三米长的走廊来回踱了两圈,季景临便领着唐蕴一前一后走了出来。
唐蕴哭丧着脸,和进门前的笑容满面仿佛隔了一个世纪。
余织织关切道:“怎么了?没处理好吗?”
话是对着唐蕴说的,眼睛却瞥向了季景临。
季景临甩了甩手中的交通事故认定书,淡淡说:“处理好了。”
余织织又看向唐蕴,唐蕴皱着眉头,非常委屈:“织织姐,我爸妈知道了…”
余织织一惊:“不是说好不走保险吗?”
唐蕴垂头丧气,说:“我早上买车的时候刷错卡,账单发到我妈那里去了,然后4S店销售经理就把我给交代了,我妈肯定是告诉我爸了,他们让我现在立马回家…”
唐蕴还在絮絮叨叨,余织织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说:“没事,我和你一起去。”
有外人在场,小姨夫会顾忌一些。
唐蕴扁着嘴:“我妈特意交代了,不让你一起去。”
GAME OVER!
于是半刻后,徒留余织织和季景临在公路旁面面相觑。
“你,你现在回家吗?”
“我不姓你,也不叫喂。”
季景临声音低沉,好似憋着一股劲儿,余织织尴尬地垂下脑袋,一双眼滴溜溜地盯着季景临的皮鞋端详起来。
她当然知道他的名字,只是没想好怎么称呼。
还能像从前那样吗?
仿佛是听见了她的心声,季景临说:“我还是习惯你以前对我的称呼。”
一辆跑车高速穿梭而过,伴随着巨大的轰鸣声,车尾卷起尘灰,直直朝他们扑去。
余织织嗅觉一向敏锐,蹙着眉头向后踉跄了两步,几乎是同时,季景临往前迈了两步挡在了她身前,黑色大衣粘上了些许尘灰,明晃晃的,格外惹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