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后初晴,鲜白的雪层把阳光反射,明晃晃地要迷了人眼。
荆苔躺在床上,睁开了眼睛,屋外的院子里玩闹声不断,好似是那几个小崽子在嘻嘻闹闹,其中,江逾白的声音分外明显。
“姐!我叫你姐还不成吗?别只逮着我砸啊!”
绯罗直笑,没说话,只能听到江逾白“哎呦哎呦”地直叫唤。
荆苔披了衣服,趿着鞋走到窗边,把窗户轻轻推开。院子里堆了几个奇形怪状、高高低低的雪人,插着长短不一的树枝。
江逾白被绯罗的雪球扔得满院子跑,一边跑一边告饶,朱氏姐妹在廊下看热闹,两个都笑得很开怀。荆苔经过观察,发现姐姐朱弦气势上更为凌厉一些,而此刻,他印象中一向腼腆的朱砂高兴得都跳了起来。
朱弦边笑边说:“看,砂砂都在拍掌,为了博她一笑,师姐你还不大力点砸。”
绯罗“哎”了一声,手下用力,一个雪球正正好好地砸到江逾白的后背心,江逾白凄凉地哀叫,他后边淅淅沥沥已经是沾满了雪。
江逾白扶着腰转回身,笑嘻嘻道:“别!可以了!我要向师伯师叔他们告状,你们这叫欺凌同辈!”
绯罗把掉下来的袖子撸上去:“他们都出去了!小师叔睡着呢!看你去向谁告状。”
荆苔的手搭在窗棂下,后知后觉地感觉出唇齿间的药香,他拭了一下自己的唇角,蹙眉竭力回想昨晚的事情。
昨晚发生了什么呢?
他只记得甘蕲问他去不去喝酒,然后不喝酒的他莫名其妙地答应了,然后就出了门,然后在山林间走动,然后……
然后什么来着?
荆苔狠狠掐了一下眉心,也没想出这药香从何而来,倏地他叹口气,醉酒了吃药,可真是和那个长辈如出一辙。
等等,哪个长辈?
荆苔用食指尖在额角轻轻敲击,一些藏在深处的记忆随着这敲击显出模糊的影子,就好像在迷雾中看到了些微的光亮。
那仿佛也是一场宴会,有很多人,很多吃食和酒水,自己乖乖地站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边的那位长辈说:“你怎么还喝酒了。”
“是风檐,是么。”他肯定道,“你脸都红了……第一次的话,一会劲上来了怕是会不舒服。”
迷迷糊糊中,荆苔感觉到这人掰开了自己的手掌,塞进来一枚药丹,然后说:“去外边转转吧,吹吹风醒醒酒,把这颗丹药含着,别急着吞。”
那只把自己推开的手小指的部分光秃秃的,少了一根指头。
江逾白正想找个人躲,冷不丁就看到倚在窗上的荆苔,大喜,找到了救命稻草一样:“哪有!小师叔都醒了!”
绯罗霎时动作一顿,手脚灵敏地把捏好的雪球弃在地上,恍若无事道:“小师叔,您终于醒了,需要我们把师伯师叔们叫回来吗?他们和凝云君什么的去说话了。”
荆苔摇摇头,顿了顿,道:“我昨晚,是怎么回来的?”
朱砂重新藏回姐姐的身后,只露出一双兔子似的眼睛,朱弦道:“您从宴上出去后,不知道去了哪,师尊还为此把我们骂了一通。”
荆苔闻言咳了一声,眼神流露出“不好意思”。
绯罗快人快语:“这有什么的。若是徐师叔一天不骂我们,不说他自己,我们都会浑身不自在。”
“就是。”江逾白终于有机会收拾惨败的自己,一边抖雪一边道。
朱弦继续说:“师尊一直等到深夜,才看见那位鱼……”
朱砂弱弱地说:“鱼矶君。”
“嗯,对,就是鱼矶君。”朱弦点点头,“他扶着您来的,您是醉了没看见,师尊差点要和鱼矶君打起来——也是幸亏尊主也在等您,见势给拦住了。”
醉了?
荆苔不敢置信,他知道自己是绝对不会碰酒的,这怎么还能醉呢?他严肃地皱着眉头,觉得这件事需要同甘蕲好好地聊一聊。于是他点了点头:“好了,没什么事了,你们继续。”
说着他已经开始动手关窗,江逾白还在和身上的残雪做斗争,闻言整个人都在原地定住了,僵硬地扭头,难以相信:“……小师叔,继续?您就这样不管我了?”
绯罗已经开始掩嘴笑,只见那几近完全阖上的窗子忽然停顿下来,江逾白满心欢喜,以为自己说动了荆苔:“说了吧?小师叔不会不管的!”
然而荆苔并没有出来,从窗子最后的缝隙里飞出一道灵符,直直贴到江逾白身上,他遍身白光一闪,浑身的残雪一时全都干净了。
江逾白一愣,眨了眨眼睛,听窗子里的荆苔说:“不急着叫,等他们回来了来告诉我就行。”
绯罗忙道:“哎!好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