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苔痛得早就失去了神智,一口就咬在甘蕲的拇指侧,他咬得极用力,这是在瞬间,皮肉就破了,鲜血渗出来,那血滚烫、妖气也无比浓烈,甘蕲连眉梢都没有动一下,不停安抚荆苔。
过了将近三四柱香的时间,荆苔才慢慢从剧痛中缓过神来,忙松了口,嘴里还全是铁锈味,不太好意思地一直瞅甘蕲的手掌。
甘蕲毫不在意地把伤口全部露出来,
荆苔其实并没有真的重新经历烈焰加深,这只不过是留在灵魂上的印记,比起亲历都比不上十中之一,他自己都不敢想当年是有多痛。
荆苔在甘蕲怀里清嗓子:“……我,我好了。”
虽然痛楚过后的麻木感还束缚着他,荆苔还是抿着嘴要爬起来,甘蕲扶他起来,荆苔脚一软,差点重新跌回地上,幸好甘蕲眼疾手快地搂住了他,接着一言不发地替荆苔整理好衣服,全程低着头。
荆苔有意打破沉默:“我方才……好像见到了我自己。”
“什么?”甘蕲抬头,漂亮的脸皱成一团,“说了什么?”
荆苔回忆着,把兴许是他自己留下来的话照原样说了一遍。
甘蕲若有所思:“这是登岛的法子吧。”
“登眠仙洲?”荆苔问。
甘蕲点头。
荆苔环顾四周,迷惑:“那我们现在在哪?不在眠仙洲么?”
“在一块冰上。”甘蕲淡声道,“去!”
甘蕲一举手臂,遂初剑应声而出,红色的剑风立即将迷障划开,边缘线被切得干干净净,锋利得也能和剑刃相比,从中看去,外界依然是黑昼,夜色浓稠,远处岛屿阴影有深有浅,浮冰互相碰撞,发出细微的声响。
荆苔这才发现自己和甘蕲踩着一块差不多床榻大小的蓝色浮冰上,还有点滑。
他的呼吸猛地停住,觉得自己好像曾经来过这个地方,记忆还没有恢复,荆苔头疼地摁了摁眉心。
“还疼?”甘蕲问。
荆苔摇摇头:“不疼了,只是……”
他扭过头,问:“我是不是来过这里?刚才另一个我说,阴阳炉,阴阳炉到底是什么?”
“这里是浮冰界。”甘蕲说,一张脸僵得死死的,冻得吓人,眉梢仿佛都结了一层经年的霜雪。
荆苔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后知后觉地打了个哆嗦。
甘蕲一展大氅,打包袱似的把荆苔裹起来。
“我不冷。”荆苔坚定地说,但依然忍不住地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抓紧雀羽大氅,但这里实在太冷了,海面寒冷得泼水就能结冰似的,更何况他们就站在一块浮冰上。
他想了想影子说的话,半张脸都掩在蓬松的雀羽大氅里,雪光倒映,显得他更白了,说出来的话也闷闷的:“所以,第一层是珊瑚,海雾隔开,然后就是我们现在站的浮冰?再往里走才是眠仙洲,是么?”
“嗯。”
“所以那位妖后就是在边缘处摘走的珊瑚,但没能进来。”荆苔想起那个云青霭,想起他不过是在远海摘珊瑚而已,就打得一身伤变成蛋滚回去,这浮冰……恐怕只会更加凶险。
第150章 北斗戾(三)
甘蕲把遂初刺进脚下冰层,想看它能不能动一下,然而冰块就像是被钉在了原地,无论剑光如何盘旋,它仍是纹丝不动,忽然一道呲啦的声音引起荆苔的注意,他狐疑地从毛茸茸的领子里露出一双眼眸,环顾四周,眼睛一眯,道:“这块冰在裂开,我们得早点走。”
甘蕲顺着他的视线望去。
只见冰层之下,一道巨大的深蓝色裂缝像萌芽的树,正飞快生长着,眼看就要开出花来了。
甘蕲捏剑诀,想尝试御剑,遂初摇摇摆摆地飞起来,看起来摇摇欲坠,甘蕲只是踏了一只脚上去,遂初就不堪重负地嚓地落地,在冰上留下一条剑痕。
甘蕲:“……”
荆苔打量甘蕲皱巴巴的脸,他还保持着伸脚的姿势愣在那里,似是完全没想到遂初这么不中用,即便是处境不好,荆苔还是忍不住噗嗤一声,对上甘蕲向下撇的嘴角,才正色道:“有什么东西压着它,这里应当是不能御剑,找其他法子吧。无妨。”
甘蕲瞪着遂初,控制它向更远处刺去,仿佛红鱼在深邃大海中肆意游动,只听一声脆响,荆苔耳朵一动,便知中了,甘蕲反手一拉,掌心的剑诀铮的一亮,随即听到类似鱼鳍划破波浪的声音。
荆苔裹着大氅依然觉得一股寒气从尾椎骨冲到大脑,冻得他一激灵:“你要干嘛?”
“没有路就自己找路。”甘蕲说,似乎手里有一根隐形的线似的,他看起来不像个被困住的人,反而更像一位等待鱼儿上钩的渔夫。
荆苔吸吸鼻子,主动离甘蕲更近了一点,没办法,海水是在是太冷了,他觉得自己要是掉下去,可能都要不了一炷香,就得变成着浮冰中的一块,一撞就会变成冰渣了:“你……不会是在钓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