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真是蠢啊!
亏她与他们疲于周旋多年,朋党之争不断,朝堂上下从未有过安宁之日。
能镇住他们的,从不是礼法规矩,仁义?道德圣人之言,而是锋利的刀箭!
屠尽一族一门,保管这群软骨头马上都变得?规规矩矩。
就算不以史明鉴,端看北地的做法,就能受益匪浅。赵寰强势推动了?北地的改变,无人敢在她面前说个不字。因为,她是有名的女罗煞,能将?人千刀万剐!
而自己却?聪明一世,糊涂一时,深陷在泥潭漩涡中,每走一步都困难重重。
邢秉懿抬手拭去了?眼角的泪,杀意凛冽道:“杨都统,城门临安的安危,就悉数交之你手。从即刻起,临安城只许进不许出。除非有朕的手谕,否则,胆敢出城者,一律当做叛军处置,杀无赦!”
朝臣开始慌乱起来,邢秉懿态度坚决,起身拂袖而去。
赵鼎见李光袖着手,晃悠悠走在前面,他顿了?下,大?步追上去,凑上前打量着他,道:“李相真是好?定力!”
李光笑呵呵道:“赵太傅何?出此言?”
赵鼎暗自骂了?句老狐狸,道:“先前太后娘娘破口大?骂,活到这把年纪,我还从未被人这样劈头盖脸骂过,老脸都快丢光了?啊!”
李光依旧笑容不变,道:“太后娘娘骂得?痛快,我听得?也痛快。还是那句老话,若问心无愧,就骂不到我头上。若我做了?结党营私,危害社稷天下的事?情,我自当反省。能做一手锦绣文章,绝妙诗词,内里却?满肚子?男盗女娼.....唉,我倒是开始羞愧了?,愧为读书人呐!”
秦桧善书法,诗词。曾家境贫寒,做私塾先生时,被气得?写下“若得?水田三百亩,这番不做猢狲王”的诗句。中状元入朝为官之后,读书人的气节虽所剩无几,倒尚余一丝血性?在,力主抗金。后来,他却?为了?权势投靠金国,祸乱朝纲。
读书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赵鼎被排挤贬谪过,也排挤贬谪过敌党。他惆怅不已,当年读书时立下的誓,早抛到了?九霄云外。
朝臣官员神色紧张,连礼数都不顾了?,径直从他们身边急步匆匆离去。赵鼎回过神,来回打量着他们的背影,将?幞头折下,斜身过去压低声?音问道:“老李,韩郡王与梁夫人一起守常州,韩郡王的战功,那可是实打实,一刀一枪拼杀得?来。有他们一起守在常州,北地兵能那么快打到临安?”
李光暗忖韩世忠辞了?官,明显是要避开此事?。由梁夫人统兵,他跟着前去,定也是无奈之举。
以李光对韩世忠的了?解,连大?兵出发时都未公开露面,这仗如何?打,他一时半会也难说清,敷衍地道:“我不懂排兵布阵,哪能清楚。”
赵鼎斜睨了?他一眼,道:“那你给?我透个底,你觉着先前太后娘娘的话,可是当真?”
李光皱眉道:“太后娘娘的心思,我可猜不透,届时看着就能得?知了?。老赵,既然你问了?,我也就奉劝你一句,在眼下的关头,府上的家人还是留在城里为安。北地兵又不是金贼,从不乱杀无辜。再者,能逃到何?处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赵鼎一愣,北地兵从东西北几路同?时进攻。想要逃,除非从东南方?向出海,逃往东瀛等地。
天气一天比一天热,李光言尽于此,便没多管赵鼎,晃晃悠悠出了?宫。
回到府门前,软轿刚停下,蹲在不远处墙角,埋首在膝盖里的乞儿?,起身朝他跑了?过来。
小厮轿夫尚未回过神,乞儿?已飞快到了?李光面前。
李光皱起眉欲呵斥,待看清乞儿?的脸,正是多日未见,笑得?一脸灿烂的张小娘子?。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忙朝四下迅速扫去,低声?吩咐小厮:“在门边守着,发现有可疑之人立刻前来禀报。”
小厮躬身领命,机灵地拉过了?轿夫门房叮嘱。
李光转身往里面走去,对张小娘子?道:“你快进来。”
到了?前院书房,李光传了?热水点心,和蔼地道:“先洗漱一下,吃饱喝足再说。”
张小娘子?笑着道了?谢,只净了?手,挠了?挠自己脏兮兮的脸,道:“脸就先不洗了?,糊上去麻烦。这些时日,幸得?好?心之人收留,一直在绍兴府,吃穿不缺,没亏着自己。今日我是特意扮成这样入了?城,劳李相担心了?。”
李光见张小娘子?虽瘦了?些,人看上去还挺精神,感慨地道:“你离开临安城后,我怕被官差盯上,就未横生枝节打听,你能安然无恙就好?。”
张小娘子?说了?些逃出临安之后的事?情:“村子?里的人家都善良,得?知我的身份之后,就将?我留了?下来。有官府的差役来找过几次,船一到码头,村子?里的人就早早发现了?,我便藏到了?山上去。底下的官差向来爱躲懒,随便在村子?里走上一圈,威胁着盘问几句就离开了?。我今早随着送猪的一起入了?城,守城门的兵卒嫌弃脏臭,离得?远远的,看都未看,挥手呵斥赶紧走,别弄脏了?城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