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飞下马,独自沿着狭小的皇宫缓缓走动,来?到破败的浣衣院,推开低矮的篱笆门走了进?去。
庭院被积雪覆盖,茅草屋顶上亦堆满了雪。土墙经久未修,墙壁上的泥土已经变得松脆,留下斑驳的坑洞。
岳飞走到最后?,随手推开一间久未住人的屋子。虽是大白天,他适应了好?一阵,才看清了黑漆漆的屋内。
对着屋门正中央,是一张已经坍塌的土炕。除了炕之外,便是倒塌在地上的矮凳,柜门消失不见的的一张木柜。最里左上角的角落处,放着一只布满了灰尘的恭桶。
岳飞久久站在那?里,他能想?象得到,赵寰当时是如何?的困难,如何?用命,替她们拼杀出了一条血路。
到如今,她依旧拼杀在无形的刀光剑影中,替天下人,拼出一份福祉。
*
沈侍郎被贬谪到了琼州,张小娘子内疚不已,他倒先?想?开了,自嘲没曾想?有一天,会与敬仰的东坡先?生有相同际遇,这?辈子也不算太过平平无奇。
接下来?就轮到了张小娘子,朝堂上对张俊的弹劾从未断过,她直接被罢了官。
张小娘子预料到会有这?么一日,早早宽慰自己,做好?了准备。
等到尘埃落定时,她还是难过不已。去官廨收拾自己留下的小物件,收着收着,眼泪就噗噗直掉。
新任郎中冯敬山走了进?屋,他看到张小娘子还在,站在一旁打量着她,阴阳怪气地道:“小娘子可得快些,我可是忙得很,不但要忙着秋赋的事情,还得替你善后?,你没办好?的差使?,我还得替你描补。”
张小娘子抹掉眼泪,猛地抬起头盯着他,不客气地道:“冯郎中,你可要说清楚,我哪些差使?没办好?。”
冯敬山刚从殿中侍御史补到户部的肥差,脚堪堪踏进?户部的衙门,哪知道张小娘子漏下了何?种差使?,不过是见她被罢官,顺势踩上一脚罢了。
换作以前,冯敬山哪怕嫉恨差使?被小娘子们抢走,也只敢在私下抱怨一通,万万不敢当面说出来?。
眼下张俊陷入了麻烦,冯敬山就无需掩饰了,讥讽地道:“张小娘子,你还是回府去,好?生等着相看一门亲事,正正经经嫁人生子要紧。若是你不甘心,想?要做事,如你阿娘那?样,在后?宅管着中馈,同样也能在仆妇下人面前,抖露你的威风。”
张小娘子不怒反笑,长?长?哦了一声,“我道是何?种缘由,原来?是冯郎中自己没本事,还以为怀才不遇,差使?被女?子抢了,到我这?里来?撒气呢。冯郎中,你究竟走了何?处的门路,我就不稀得说了,说了怕你冯氏祖宗跟着一起没脸。”
冯敬山削尖了脑袋钻营,拜了在邢秉懿跟前最得力的内侍冯溢为干爹,最后?得了这?个差使?。他听到张小娘子意有所?指,脸色青红交加,阴森森地道:“张小娘子,你不过是投胎好?些罢了。花无百日红,咱们且走着瞧!”
张小娘子笑盈盈道:“你若是不服气,何?不早些再去投一次胎,睁大眼睛选个真正的好?爹爹!”
冯敬山气得眼前发黑,他拽紧了拳头,怒气冲冲走到位置上,将张小娘子收拾好?的小物件一推,高声道:“快走,别在此勾搭我,我可看不上招蜂引蝶的女?人!”
张小娘子努力克制住怒意,上下打量着冯敬山,呵呵笑道:“招蜂引蝶,你是蜂还是蝶了,也不瞧瞧自己的丑样,顶多就是只大蛆虫!”
冯敬山扭曲着脸,想?到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肥差,到底没敢动手,只恨恨盯着张小娘子。
如冯敬山这?样的小人比比皆是,张小娘子感?到没劲得很,没再搭理?他,拿起自己的囊袋走了出去。
虽说过了入冬,临安依然暖洋洋,草木葳蕤。
出了宫,府里的软轿等候在那?里,见她出来?忙抬了上前。张小娘子上轿后?,吩咐去了城西。
穷苦百姓与送粮食米面的车马出入时,大多都走西城门。
软轿到了城西的粮食铺子,张小娘子看到几个穿着粗布衣衫的汉子,拽着手上的破麻袋,愁眉苦脸从铺子里走了出来?。
张小娘子忙下了轿,追上前叫住其中一个老?汉,问道:“老?翁,你可是进?城卖粮了?卖得粮价几何??”
老?汉见张小娘子穿着简朴,以为她也准备卖粮,在打听粮价,叹道:“比昨日又便宜了二十个大钱一石。娘子,你若是家中急着等钱花,就早些卖吧。这?见天的降价,以后?啊,说不定得白送了。”
田地里的庄稼已经收割,像是张小娘子以前担忧的那?样,新粮的价钱,很快降了下来?,快比往年的陈粮还要低。
张小娘子一惊,道:“降得这?般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