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荻费尽心力帮顾延解了一难,顾延居然还想着用这玩意,于是在看到龙牙刀穿过余娘娘的脸庞,却什么也没刺到时,他忍不住哼了声。
顾延瞥姜荻一眼,并不动怒,而是攥住他的手腕急速往门边撤。
窣窣!余娘娘的脸忽然胀大数倍,变为圆桌大小,有如一张半人多高的傩戏面具紧跟在他们身后穷追不舍。
它的皮肤像一张泡发的腐皮,皱巴巴、湿淋淋的,那双布满鱼鳞的眼球微微凸起,若是细看,里头的鱼鳞仿若活物,似水面上的青荇,在眼眶里缓慢游动。
姜荻几欲作呕,靠近余娘娘的那半边脸颊都咝咝啦啦地竖起透明的汗毛。
“它没有实体,也没有灵体,常规的方法肯定难以应对。”顾延附耳道,“我遛着它跑一段,你去找出去的路。”
姜荻唔了声,他的夜鹰和顾延的龙牙刀可不是好惹的,等闲鬼怪都奈何不了他们。就算余娘娘是神而非鬼,也不会那么丁点儿反应都没有。
技能屡屡落空只能说明一点,那玩意并非余娘娘本尊,而是一道虚无缥缈的图影。
他也不跟顾延客气,在余娘娘张开大口,露出黝黑腥臭的口腔时,矮身一闪,从顾延臂弯里钻出去,团身往角落里滚,躲到一张圆桌下。
见姜荻藏好,顾延也没了后顾之忧,仗着身手好,在海鲜粥铺不大的空间里闪转腾挪,卡着将将要被余娘娘的尖牙咬到的距离,像放风筝一样遛起了那张浮肿的大白脸。
姜荻憋住气,一边留意顾延的安危,一边心思飞转思考逃生的法子。
他们在游神时才见过余娘娘的神像,马上就被盯上,这绝不是一个巧合。
参与、旁观游神的人多达近万人,几乎整座观潮镇倾巢出动,是人人都会被余娘娘找上门,还是只有他们俩?如果只有他和顾延遭到针对,那又是因为什么?
霎时间,姜荻心口一窒,想到今晚他们忽略的一点——
这场声势浩大的游神活动没有祭品!
既没有供奉三牲,神宫门口的香案上也空无一物。唯一称得上是祭祀用品的东西,只有刘文婷和陆小梢蹲在门槛后烧的纸钱。
事出反常必有妖。
既然观潮镇的人不会空着手向神明祈求庇佑,那么祭品是什么?
姜荻用手捂住嘴,一时间遍体生寒,想到了一种可能——
玩家才是真正的祭品。
他替代一个叫“江笛”的人回到小镇,顾延和其他玩家何尝不是如此。
江建业没认出他时,他还松了口气,以为是自己演技进步,抑或是江建业马虎大意。可若是江建业早就知道他不是“江笛”呢?如果他和江建业的堂兄弟关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谎言,那么一切的疑点就说得通了。
玩家们因为之前的副本经验陷入了一种思维盲区,认为扮演的身份能轻而易举被NPC接受,尚未调整思路认识到这些NPC是现实中的人物,而非游戏里的一串数据。
既是人,就有复杂的人性和诡谲的人心,没那么好糊弄,甚至可能反过来设计玩家。
若当真如此,那么夜半三更的游神就是他们这群自作聪明的玩家把自个儿送上了祭台。
嘶,姜荻咬紧牙根,心说,那余娘娘这是来享用祭品、大快朵颐的咯?
可他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余娘娘的出现让他和顾延有些狼狈,但没有一击致命,只是把他们困在某个地方。
是余娘娘不想,还是它不能?
姜荻的视线掠过粥铺里东倒西歪的桌椅,翻倒的餐具,碎裂的灯管,最后,落在了熄灭的灶台上。
灯?
……火?
姜荻眼前一亮,撅起嘴巴发出噗嘶噗嘶的气音,对顾延的背影小声说:“你坚持一会儿,我想到办法了。”
听到姜荻久违的动静,余娘娘扭过头,凸起的眼珠子往姜荻的方向一转,眼球里一片片鱼鳞好似重瞳不约而同地望过来,看得姜荻头皮发麻。
顾延拧眉,冷声说:“你的对手在这。”
话音未落,顾延手腕翻转,龙牙刀铮地挥动,照着余娘娘眉心劈过去。
刀光如霜雪,照亮凝重的黑暗,银白的刀身映出他侧脸英挺的轮廓和冷冽狠戾的眼眸。
余娘娘伸出舌头,像绞索一样缠住龙牙刀,顾延脸色一沉,索性竖起刀身,把龙牙刀卡在余娘娘的牙床间。
姜荻趁他们纠缠,一个箭步蹿到灶台旁,找到天然气罐的阀门用力往下按。
噗呼!灶台燃起火焰,姜荻抄起扎满了厚厚一沓小票的票据叉,薄薄的纸张刚一触碰火苗就迅速点燃。
“哥!闪开!”
姜荻忍着被火焰烫伤的痛楚,抡起烧作一团的票据叉往余娘娘的后脑勺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