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向大腿外侧的枪背带,掏出夜鹰,看也不看顾延就瞄准鬼气最为浓重的方向,扣下扳机。
砰砰砰!
烧灼弹有如火雨瓢泼,如烟花散落,穿梭在密密麻麻的黑雾荆棘丛中,在阴冷的黑暗中擦出火光,照亮顾延沉静的黑眸,不过一瞬,又湮灭于濛濛的黑雾。
姜荻打出一梭子弹后不敢在原地逗留,团身一滚,蹿到一张翻倒的停尸床后头,借由钢板床为掩体,往方才顾延所在的方向射出阳焰弹。
咻——!
金色子弹如同一道火焰旋涡从枪口凭空出现,璀璨的弹身划出华丽优美的涡流曲线,强横的后坐力震得姜荻虎口发麻。
下一刹,阳焰弹裹挟着火星直冲顾延眉心,途经的黑雾荆棘皆被它洞穿,燃烧出滋滋啦啦的声音,尖刺蜷曲成灰,瞬间化为无形的黑烟。
姜荻勾起嘴角,多少有些得意。近距离射击,顾延他无路可逃!
可惜他窃喜没一秒钟,就听到叮铃一声,碎作两半的阳焰弹从一片霜白的刀刃落下,弹壳在地上骨碌碌滚了几圈,归于宁静。
“我……”
我日。
姜荻咽下一句脏话,扶着停尸床站起身,小腿肚有些抽筋,看着将龙牙刀横在身前无表情的顾延,不知该夸还是该怕。
“还不错。”顾延放下刀,余光扫了眼龙牙刀上细微的裂纹,低哂道,“有进步。”
姜荻呵了声,不吃他激将法这套,呸一口带血的唾沫,问顾延:“你到底想干嘛?等把我送走,你再一个人等死?”
顾延并未作答,而是偏过头去,拿手背抹干净嘴角涌出的血迹。显然,刚才单刀接下姜荻压箱底的阳焰弹,没有他一开始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
“你怎么样?”
姜荻心脏揪紧了,不由懊悔起先前的莽撞。
“没事。”顾延摇头。
可他嘴上说着没事,徘徊在他身旁的黑雾荆棘却躁动起来,沙沙地摇曳、蠕动。
姜荻打个寒噤,本以为是恐惧引发的错觉,在看到冷冻柜把手、停尸床和实验台一只只玻璃器皿上结出的霜冻时,方才察觉大事不妙。
顾延直视他的眼眸黑沉沉的,仿若深潭,周身散发着冰冷的杀意,姜荻情不自禁后撤半步,知道这回不能善了,顾延是真的想杀他。
就在姜荻左右为难之际,身后的门被人从外头撞开。
嘭!姜荻唬了一跳,猛地往旁边踉跄几步,看到莫问良和江鲟熟悉的脸时,稍稍松了口气。
“小姜?你在这儿呢?我们在走廊上听到动静,还以为他奶奶的地震了。”
莫问良松开摁动打火机的手,一条火蛇甩在地砖上,鞭笞出几厘米的烧痕。
江鲟拖着两具玩家的尸体慢一步进屋,见停尸房内的兵荒马乱,再看姜荻和顾延一头一尾遥遥对峙,就明白了如今的情形。
“打架了?”江鲟调侃。
姜荻连忙叫屈:“莫哥,江鲟,你们帮我劝劝!这家伙非要去寻死,八头牛都拽不回来。”
莫问良干笑两声:“哈哈,小姜,这事吧轮不到我和江鲟说话,你可饶了我俩。”
见江鲟站在一旁摊开双手不说话,姜荻就回过味来,顾延身上发生的事,莫问良他们早就知情,且同意了顾延的选择,不打算插手。
他心下茫然,眼神中充满绝望。如果莫问良和江鲟都不愿意帮他,谁能帮他?他一个人又怎能阻止顾延?
“你们出去。”顾延冷冷道,“我有话和姜荻说。”
莫问良瞅了眼墙上的挂钟,两指并拢搭在眉弓:“得,我们去找护士小姐,给你们一点独处时间。你们两个收敛点,折腾得惊天动地的吓着别人,把医院楼弄塌了,也省得埋咯。”
江鲟和莫问良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随着厚重的金属门阖上,姜荻眼底的光彻底黯淡下去。
他知道,顾延这是要同他做最后的道别。
为什么啊?明明他已经那么努力地想要顾延活下去,到头来却发现,顾延面对的是一个由他亲手设下的无解死局。
而他想拯救的那个人,似乎在很久之前就放弃了存活的希望,甚至不愿为他编造一个甜美的谎言。
姜荻泪意濛濛,耳畔响起一阵尖锐的耳鸣,像隔着一层雾做的罩子,模模糊糊地听到顾延说:“……我走之后,龙牙刀留给你,加上江鲟的戒指和神之齿的道具,足够打开五星副本,之后的事,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
话音未落,龙牙刀如一片薄霜,打着旋儿破风而来。姜荻下意识侧身躲开,却发觉顾延抛掷龙牙刀的力道不大,速度适中,他伸手一捞就把刀柄握在手中。
还没来得及像丢烫手山芋一样把龙牙刀扔回去,盘桓在四面八方的黑雾荆棘便趁姜荻走神的瞬间纷涌而至,缠绕他的四肢,束缚他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