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上枝头,姜荻眼看时间不早,担心撞上深夜来访的徒子徒孙,见顾延已了然于胸,便不再多留,多比划几下“达咩”以示强调,而后转身甩起尾巴就走。
夜晚的森林,通往王陵的路如斯漫长,月光如水银倾泻,落在姜荻僵硬的胡子上。
大话都放出去了,他却慢半拍生出惧意。万一,变不回去呢?
……那他就是宇宙第一傻逼,优势在握,还能一头撞上南墙,成为顾延升级路上一捧微不足道的炮灰。
他妈的,好怕啊。
姜荻背影毛蓬蓬的,步履蹒跚,走一步叹一步,顾延叫住他时,差点没绷住。
“姜荻。”顾延手提莹莹有光的龙牙,站在树梢,“我说过的话,就一定能做到。听懂了吗?”
姜荻与顾延遥遥对望,一股热意涌上心头,眼眶也是。他有点不好意思,立在当场,发了会儿愣,然后扭头就跑。
呜呜,姜荻在心里泪流满面,崽,爹没白疼你。
第11章 出马仙11
营地外围,姜荻三不五时见到抱团徘徊、盯梢的黄大仙,它们隐没在夜色中,眼睛碧油油的,如跃动的鬼火。
不对,姜荻停下脚步,玩家们第一日就认定夜里安营扎寨是规则之一,但也没止住黄大仙们骚扰。
从他到翟斯语,再到不知哪一日中招的刘文光,都被上过身。仙家们就像病毒,不断蚕食防线,直到永久占据他们的肉身。
庞杂的信息在脑内不断回溯,停在一只铁盒朱砂上。
姜荻幡然醒悟,如果安老爷子给的道具有问题,那么他一开始说的话呢?情报中掺杂谎言,若是行差踏错,不就死无葬身之地?
心脏遽然下坠,姜荻下意识往营地跑,想把此事尽快通知顾延,却因四只爪子使用不熟练,而在灌木丛里打了个滚。
“阿D,你做咩呢?”道袍黄鼠狼探出头,唤住姜荻。
姜荻头上沾满草屑,反问它:“你怎么在这儿?跟踪我啊?”
“四娘娘派我来,把你们这群后生仔唤回去。”道士说,“她老人家知道你们嘴馋,但现在还不是时候。况且……”
它直起身,嗅了嗅:“那群人里有个危险人物,前两天有不信邪的,现在都没回去。”
“起!”道士边说,边举起狗尾巴草拂尘,吹一口黄烟,忽而狂风大作,一只只黄大仙吱吱叫着随风而起,往山谷飞去。
姜荻来不及反对,就像被塞进滚筒洗衣机,飞旋着越过山林上空,头晕目眩。心下不住嘀咕,一个虾兵蟹将都那么强,黄四娘娘得厉害成什么样?他和顾延的计策,真的能行吗?
“哎哟卧槽。”姜荻扶着腰,从摞成小山的黄鼠狼堆里钻出,抬头一看,心都凉半截——他好不容易逃出王陵,怎么又被逮回来了?
“细路仔,”道袍黄鼠狼唏嘘一声,捋一捋胡须,“再过三日就是娘娘下山的吉日,那些人,娘娘留有大用,你们别想着沾手。”
其他黄鼠狼们吱吱叫着以示不满。道袍黄鼠狼见姜荻安静乖巧,捂着屁股站在一旁,夸赞道:“多学学D仔,老实勤奋,以前给祭品剥皮,现在都混到娘娘跟前吹唢呐了。”
姜荻眉毛一抖,牙根发酸,心说,剥皮?那他情愿去吹唢呐。
然而下一秒,老道士的话就让他变了脸色:“这几日折了些人手,阿D,你也跟他们一块去帮忙准备血祭吧。”
“噢。”姜荻不想出头,臊眉耷眼跟在吱吱不停的队伍末端,穿过漫长的神道,再度迈入那座回字小院。
风铃清脆幽远,烛火摇曳,王陵内黄四娘娘的阴庙横亘于神道,卷翘的屋檐在墓砖上映出诡谲的影子。
姜荻看都不敢往黑漆漆的殿内看,只蹲在墙角,爪子揣毛肚皮上,问黄鼠狼老道一会儿要做什么?
“很easy啦。”老道挥舞拂尘,“你以前做过,很熟练的啦。”
吱妞,吱妞的车轱辘声从远处响起,少顷,一辆木制翻斗车停在小院中央,没有人拉动,却自动倾斜车斗,砰砰几声闷响后,倒下十来具婴儿的尸体。
听到黄鼠狼们吸溜口水的动静,姜荻骇然失色,毛爪子堵嘴里才没叫出声,他鼓起勇气探出头,却见那些孩子都已然手脚僵硬,皮肤青紫,泛起尸斑。
“都是新鲜货色。”老道吸吸鼻子,咂嘴说,“阿D,你手熟,带它们去把祭品处理干净。”
姜荻四肢僵硬,脊背的金毛都炸开了,压根不敢问“处理”具体是什么意思。他硬着头皮装相,让几头小黄鼠狼把尸体搬成一排:“别乱碰啊,不许偷吃。摆好了再把皮……剥干净。”
黄大仙们吱吱得令,亮出指甲,把死婴面朝下放置,从天灵盖往尾椎一划,粘粘的撕扯声响起,不多时,一张完整的人皮便成功剥离,留下一具紫红的血肉,淌出黄绿的尸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