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荻浑身的血都凉了,脉搏汩汩狂跳,心想,顾延不会看出什么了吧?
一定是的。他全身上下都是破绽,顾延又不是真的恋爱脑,不会为他自欺欺人。
现在怎么办?管顾延叫哥哥还来得及吗?
“我不知道。”姜荻嗫嚅着别过脸,金发散落在深色的皮质靠垫上。
顾延沉默片刻,把姜荻拽起来搂进怀里,下巴搁在他发顶,像抱一只橙香面包味的毛绒玩具。
“我们需要冒险,引蛇出洞,素察和四面佛都不能留。”顾延声音低沉,“害怕么?”
姜荻摇摇头,金灿灿的发丝柔软如稻花,摩挲顾延的下颌。
“好。”顾延轻声笑了笑,好像很高兴。
*
江鲟在姜荻他们的别墅附近另租了一套带地下室、游泳池的独门独院,四层楼六房六卫,让酒店专门加床,24人勉强住得开。
佛牌店老板阿杜德就关在地下室的酒窖,四面无窗,隐形门加密码锁,完美的监.禁密室。
绑架NPC的事,江鲟不是第一次做,审讯的小技巧连吹带打连蒙带骗,都犯不上刑讯逼供,跌份儿,和尚都能被他说还俗了,更别说一个上八十岁的糟老头子。
姜荻进屋,瞅见阿杜德像只斗败的公鸡,一把晒干的咸菜,蔫头耷脑瘫在角落。
“该问的都问了。”江鲟端坐在圈椅上,长腿交叠,“整座帕黛岛,一共有十户人家做佛牌和古曼童生意,用他的话说,就是十位黑衣阿赞,算上给他们提供尸源的,负责销售、运输的,还有警局的人脉,掺合进这桩生意的岛民有上百人。”
“长官,我也不想的。”阿杜德颤颤巍巍,嘴角淌出涎水,“可我们这儿祖祖辈辈都做这份营生,我不做,上面的人,下面的人都要没饭吃,我是真的不想啊。”
姜荻攥紧拳头,紧贴裤缝线,气极而笑:“胡说八道。素察死之前,你们也做这些丧良心的活?”
阿杜德张了张嘴,还想狡辩,见姜荻愣头青那样,以为他说不上话,转而跪着去求江鲟。
“长官,我把钱、佛牌,家底都掏给你们。求你饶我一命,我还有两个孙子,他们在曼谷读书都指着我的钱呐。”
江鲟微微一笑,指向姜荻:“他是老板,求他才对。”
阿杜德哑然,嘴皮子发抖,哆哆嗦嗦去抱姜荻小腿。
姜荻蹿到门边,撇撇嘴角语带嫌恶:“别拉拉扯扯哭天抢地的,改明儿说我不尊老爱幼,坐起来说。说清楚,你们跟素察到底有什么联系?”
阿杜德犹豫再三,吐露一桩往事。
帕黛岛一向有供奉饿死鬼的习俗,那些凶恶的厉鬼,死后灵魂都因饥饿而烧灼,痛苦不堪。建在山里的两座祭台,最初就是为了安抚两只饿死鬼,好助他们早日完成赎罪,重新投胎做人。
素察的连环杀人案的确在岛上引起过恐慌,嫉恶如仇的岛民们将他吊死,大快人心。但在得知素察四面佛之子的身份后,舆论就渐渐变味。
负责抓捕、绞死素察的几位岛民或被驱逐出岛,或被集体孤立,人人都害怕四面佛父子会降下怒火,便纷纷祭祀起素察。
恐惧带来的信仰,在一位佩戴佛牌的女子死在祭台前后愈演愈烈……
“她是我姑姑。”阿杜德说,“她去求素察保佑生产顺利,却被素察吃了。她遗落的佛牌转手到岛上一个石女手上,一年后,那个注定生不出孩子的女人怀孕了。”
从那天起,岛民就和素察达成了不成文的默契,仿佛犀牛和红嘴牛椋鸟的共生关系,他们搜罗祭品,素察负责杀死,制造一具具横死的尸体。而帕黛岛也成为伪装成度假胜地的人口贩卖中心。
这些话都在姜荻意料之中,可当真听到耳朵里时,仍然觉得反胃。
他轻声问:“你们黑衣阿赞养小鬼,扒人皮、碾骨灰做佛牌,不怕被反噬么?”
阿杜德喉头被痰哽住,咳嗽声震天。
“你身上带了什么,让你敢直接与它们接触?”
姜荻蹲下身,与惊慌失措的阿杜德对视,直白坦荡的目光从他凹陷的眼窝扫向皮带上挂的一串钥匙,在五六把钥匙中有一支玻璃试管一样的挂坠,管子里是一撮黑色干枯的头发。
阿杜德瞳孔缩成一点,眼睁睁看着姜荻一把拽下他的钥匙扣,唿喇喇地在他眼前晃了晃。
“是这个,对吗?”
阿杜德的喉咙挤出痛苦、畏惧到极点的哀嚎,姜荻站起身,咧嘴一笑,得意洋洋的冲江鲟抬下巴。
“把他丢回家吧。”姜荻不顾阿杜德的哭求,笑着说。
“嗯,也好。”江鲟颔首,“他现在也没什么作用了,就这么办吧。”
“那好,还得麻烦你了。我去跟我哥说一声,先走一步啦。”姜荻摆摆手,一溜烟跑了,留下一串噔噔噔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