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看。”她给皇帝把了个脉，眼睛微眯起，“温大人，劳烦你带着所有人先出去。”
“好。”
温太医毫不迟疑的与众人退下，柳凝歌看着沉睡不醒的皇帝，淡漠道：“皇上，您是天子，朝着一应事务还等着您去处理，逃避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殿内仍是一片寂静，榻上之人却缓缓睁开了眼。
数日未见，皇帝看起来又苍老了许多，皱纹爬满了整张脸，仿佛已临近油尽灯枯。
“朕的安儿是真的没了么？”
“是。”
“……”皇帝抬起手掩着脸，竟落下了泪。
这番场面本该很令人动容，可柳凝歌却只觉悲凉可笑。
帝王的泪水永远都是用来后悔的，人在眼前时不知珍惜，现在来这出又有什么意义。
“是朕对不起安儿，那孩子怎能就这样抛下朕先行离去。”
“公主为何自尽，其中原因皇上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从未将您视作过天子，而是当做父亲爱戴，可您让她失望了。”
被最敬重的父亲利用，这种滋味，堪比凌迟之痛。
“朕是天下百姓的君父，所做一切也都是为了大梁江山安定，为何如此浅薄的道理她都不明白。”
“皇上错了，公主是明白的，正是因为明白，所以自始至终没有怨恨过您，而是选择了了结自己。”
“她该怨恨朕的，朕也在想办法极力补偿，为何就不能再等一等。”
柳凝歌：“皇上所谓的补偿，是为公主寻觅一位更好的驸马？”
“池耶律并非良人，安儿去了回乾能有什么安稳日子，朕想要寻觅一位更好的男子给她当驸马，何错之有！”
“呵。”柳凝歌由衷觉得跟皇帝说话是浪费口水，“公主已逝，皇上用不着再为她费心了，既然您已无碍，那儿媳也先行告退。”
“秦王妃。”帝王忽然唤住了她，“寒儿是否也如安儿一般怨恨朕？”
柳凝歌没有回答。
“先是柔妃，再是寒儿，如今又轮到了安儿，朕究竟做错了什么，明明竭尽全力，却还是留不住任何人！”
他做的最错的，大概就是坐上了巅峰龙椅。
柳凝歌大步而去，独留皇帝在殿内掩面落泪。
公主的丧事办得很隆重，光是陪嫁的奇珍异宝就装满了十几个木箱。
下葬那日，柳凝歌与秦禹寒站在人群中相送，眼睁睁看着陵墓被关起，从此隆安公主彻底成为了已故之人，再也不会被人提起。
柳凝歌莫名有些累，倚靠在了男人怀中，“接下来的事就全都交给你了。”
“好。”
两人正打算先回王府，余光却瞥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秦禹寒剑眉轻拧，压低声音道：“池耶律。”
他背负着逆贼的身份，竟敢出现在这里，莫非活腻了不成？！
第438章 你欠我一条命
“什么？！”
柳凝歌应声看去，果然在隐蔽处，看到了回乾首领的身影。
他神情看起来很悲戚，面容憔悴，应该是几日未曾合过眼。
“先回王府，他会来见我们的。”秦禹寒道。
“嗯。”
月上柳头，京都城被夜幕笼罩，柳凝歌端坐在桌边，似乎在耐心等待着什么人。
‘咔擦~’
院内蓦的响起了一道极轻的脚步声，她眼眸微眯起，扬声开口：“耶律首领远道而来，不如进来喝杯茶吧。”
门应声被推开，池耶律走进内室，拱手道：“冒昧前来，还望王妃莫要怪罪。”
“首领客气了，坐吧。”
男人僵硬的坐在了凳子上，眼眸里布满了红血丝，下巴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如此狼狈的模样，实在很难让人将他与先前那位意气风发的回乾首领联系到一起。
“王妃，我如今成了叛贼，本不该来京都，可隆安……”提起这个名字，他嗓子里哽了一下，再也说不出话来。
柳凝歌叹息：“我与安儿相识时，她还是个没心没肺只知整日胡闹的小丫头，没想到转眼间竟会变成这样。”
“公主临去前，可有留下什么话？”
“有，安儿说，虽然没有来得及与你叩拜天地，但心里早已将自己当做了你的人，至死不悔。”
池耶律喉结滚动了一圈，饶是七尺男儿也不禁红了眼眶，“我得知安儿离世的消息后，昼夜不休赶到京都，就是为了能见她最后一面，可还是迟了一步。”
“耶律首领，这桩婚事并非你所愿，皇室亏欠你甚多，现在隆安不在了，你可以忘记过往一切，重新寻觅一位心仪的女子共度一生。”
“不。”男人手指紧握成拳，“我答应这桩婚约，并非因为皇上胁迫，而是对安儿一见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