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疑问, 语气却甚是肯定,“可是她?!”
顾婵漪前些时日与姨母舅母商谈时,仅言母亲之死或与王蕴有关。
当年为母亲接生的稳婆, 此后多年一直为顾砚的妾室接生, 然而却发生了诸多诡异之事, 让她不得不怀疑母亲的死因。
顾婵漪颔首, 坦然道:“正是。”
盛琼静闻言,当即追问,“你既让她上府衙揭发,可有足够的证据?”
骤然听闻小妹的死因有疑,她与长嫂登时便想找去南门巷,将王蕴这贱妇狠狠打死,方解心头之恨。
但阿媛却出言阻拦,若仅仅是打死,只能解一时之恨,不若暂且留她一命,交予官府判决,定下罪名,祸及子孙。
王蕴的两个孩儿是她的心肝肉,若因她做下的恶事,毁了两个孩儿的前程,定能让王蕴生不如死。
是以,她与长嫂并未插手此事,尽数交予阿媛去操办。
顾婵漪微微歪头,眉眼含笑,胜券在握,“自然有的。”
说罢,顾婵漪眨了眨眼,调皮且灵巧,“不仅有人证,还有足够的物证,舅母姨母且安心看着便是。”
盛琼静抬手揉了揉顾婵漪的头,眸光柔和,无声长叹。
到底是她们疏忽良多,让阿媛独自在都城,无依无靠,被迫成长。
如阿媛这般年岁的女郎,哪个不是依偎在长辈的怀中,柔声撒娇,或买新鲜的衣衫首饰,或吵着闹着要外出游玩。
然而,她们家的阿媛,却已然可以独自查明母亲的死因,妥帖细心地宽慰长辈。
如今她们想要给阿媛倚靠,阿媛却已经成为参天大树,无需攀援其他。
这般好的女郎,她们尚未好好疼惜爱护,转眼间却有心仪之人,眼见便要嫁予旁人为妻,思及至此,盛琼静心中愈发气闷。
楼下府衙大门前,顾长安看着黑压压的人头,心中懊恼不已,刚刚委实不该离去,让出位置,眼下想要再进去,却是难了。
宵练眼尖,迟疑片刻,走到顾婵漪身后,低声道:“姑娘,且瞧那处。”
顾婵漪侧眸,寻了片刻,终于看到顾长安,以及被他护在身后的两位身穿斗篷的妇人。
顾婵漪回身,将小荷唤至身前,“可瞧见刘、苗两位姨母?楼下人多眼杂,请她们上楼一聚。”
不多时,刘氏苗氏跟着小荷到了二楼雅间,纷纷屈膝行礼。
江予彤与盛琼静对顾砚一房实在是厌恶至极,即便心中清楚此二人亦是无辜,但也无法笑脸相迎,只淡淡地点了点头。
刘氏苗氏亦有自知之明,行过礼后,安静立于一侧,目光焦急地望向府衙大堂。
楼下顾长安好不容易拨开人群,挤出一小片天地,让族长顾荣柏与七叔公稳稳站立,尚未来得及说话,便听到一声重响。
府衙大堂之上,茅文力拍下惊堂木,满座皆肃穆,稳婆俯首跪于堂下。
自言她乃城南稳婆,自幼习得接生的手艺,二十三年前,城中顾家二房的正房夫人寻到她,让她为房中妾室接生。
若妾室生的是女婴,则母女平安。
若生的是男婴,则准备一碗浓浓的红花汤,以“补品”的名义,哄骗产妇喝下,轻则日后无子,重则丧失性命。
万幸妾室所生是女婴,母女平安,但同年另一妾室所生男婴,雇主却未让她备下红花汤。
她仅是拿钱办事的人,不敢多问雇主之事,直至三年后,她再次被这位夫人请去府中,为妾室接生时,看见已经三岁的男娃。
普通人家的娃娃,三岁已能行走蹦跳,与人交谈,若是灵巧聪颖些,说不得还能背上几首诗词。
然而,这位妾室所生的男娃,已然三岁,却与襁褓婴儿无异,口不能言,腿不能行,状若痴傻。
她当即便明了,定是雇主私下使了手段,废了这个男婴,是以无需红花汤。
这一年,她为妾室接生下一个瞧着健健康康的男婴,正欲将事先准备好的浓浓红花汤喂产妇喝下,却因另一妾室的贸然前来而被打断。
雇主气急,训斥了两句后,依旧结了她的工钱。
然而,即便生下了男婴,且躲过了红花汤又如何,那个男婴终究没有活着长大成人。
又过了两年,当初贸贸然冲进产房的妾室临盆,生下男婴,错手打翻药盅。
这位妾室似有几分手段,行事甚是小心谨慎,她委实寻不到下手的时机,只得向雇主告罪。
雇主却未发怒,甚至并未出言训斥,沉思片刻后,让她次年夏日再来。
她当时暗自猜想,许是府中妾室又有孕在身。
刘氏苗氏闻言,已然泣不成声,互相搀扶才不至于跌坐在地。
顾婵漪向小荷使了个眼色,小荷与宵练搬来两张小凳,让两人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