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嘛,无非是口是心非拿下乔。咱们姿态放低点就行,她不喜欢什么就改正,她想要什么就给她,就这么简单。”
祁连听了一耳朵,也不说话,心不在焉地低头玩手机,进了微信页面又退出来,又点进去,置顶的联系人一条微信也没有给他发过。
最后的一条微信是他发的:今天几点回来?
上一条也是他发的: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所有的消息石沉大海,像过去的每一天。
她不再吃他做的饭,不再跟他说话,见了他谈谈一笑,好像他是路边的野草,门口卖烤鸭的大爷,卖凉皮的大妈。
好像他是任何无关紧要的人,一秒钟也没有在她小小的头脑中停留过。
那天晚上他在大门口堵她,初夏的蚊子毒得狠,咬了他满腿的包。卖五金的老夏骑着电驴跟他打招呼:“老祁在这歇着呢”,等老夏喝完一场酒回来瞅见他还在原地站着。
她穿着一条烟紫色的真丝裙,从远处婀娜地走过来,一步步踏在他心上,他眼睛死死盯着她,恨不得在她身上烧个洞出来。
她浅浅地冲他一笑,轻轻地叫一声,“祁连”,脚步纹丝不乱地和他擦身而过。
他感觉脸被什么东西抽了下,连带耳朵都嗡嗡的,伸出去想抓住她的手显得无趣和不合时宜,只能无力地放下。
路灯把她的背影拉得格外细长,流浪猫和没有栓绳的小狗子在路上乱串,她边走边轻巧地躲开。
他阴郁地跟着她,小畜生们都唯恐不及地躲开他。
“哥,你说真的假的?”祁帅在桌子对面叫他。
祁连把手机揣进口袋里,抬头问他们:“什么真的假的?”
江源正跟他们讲到兴头上,见祁连这么问,也没多想他神游到哪里去,又把对他们讲的事再讲一遍:“今天展厅的装修公司不是来收尾嘛,我跟他们聊了一会,我的个乖乖,就那个玻璃围墙,你猜一块玻璃多少钱?”
桌上剩下的四人都期待地看着祁连,祁连问他:“那一块玻璃得3米乘5米吧?”
老王点点头,附和到:“差不多。”
祁连想了一下,说:“得大几十万吧?”
江源拍了下大腿说:“几十万!你这还是往多了猜的吧?我告诉你,那玻璃一百万!”他伸出一根手指,强调到:“一百万整。那围墙我偷偷数了,一共八块玻璃!一共八百万!光这个围墙就八百万,你敢信?”
祁连点点头没说话。
老王咂摸咂摸嘴上的烟,感叹到:“这个世界越来越看不懂了。我做这行快30年了,20年前,我们手里来来去去就那些东西,家家户户用的都差不多,普通人家用800的大衣柜,谁家用1200的衣柜已经是不得了。管你多大的干部多有钱,市场能挑的东西就那么多,翻不出花来。后来慢慢就不一样了,外国进来的洋瓷砖一片就顶普通人家一个大衣柜。也不知道这些孙子哪来的钱。”
小波撩了下戳眼睛的头发,说:“咱们待的地方和外面那些有钱人就不是一个世界。人家随便一个包,我一年都赚不来。我跟你们说啊,这就像游戏里的悬浮世界,两个世界是平行的,看得见,但没有交集。”
祁连转头说:“那也没有谁规定咱们必须呆在这个世界,人家既然能装100万的玻璃,我不相信他们请不起50万的装修工人,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好好干。别自己看不起自己。”
他用一根手指指指坐在对面的齐帅,警告他,“尤其是你”。
老板端着“刺啦刺啦”响着的水煮牛肉上桌,用川渝口音的普通话招呼他们:“快吃,快吃,牛肉嫩的狠咧。”
大伙把闲话抛到一边,拾起桌上的筷子,吃得满头大汗。
晚上6点就收了工,要散场的时候,祁连对祁帅说:“你开我的车送我一下。”
初夏六点,天光还大亮,温度烤人,这年的夏天气温反常的高。
祁帅坐在方向盘后面擦一把汗,骂了一句,“这他妈什么鬼天气”,祁连坐在副驾驶上,一个手臂搭在开着窗的窗户上,眼睛一直盯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
晚风把他刚喝的酒气吹散了许多。
祁帅瞄了他几眼,也不敢提要开空调的事,实在忍不住问他:“你这是怎么啦?哥。”
祁帅有个奇怪的习惯,在人前从来不叫他哥,两个人私下里,他从来都是叫哥的。
祁连说:“不想开车,喝了点酒,有点累。”声音比平时低沉许多,有一丝听不出来的颓废。
“我说的是这个吗?你平时也不喜欢喝酒,你今天晚上喝得比江源都多了。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们都看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