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抛弃了,像块破布一样被扔入街边恶臭的沟渠里。
死无葬身之地。
心理咨询师在黑暗中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不打扰对面的倾诉。这样的语气和声调他听来那么熟悉,不管这些客人30、40还是50他们都是同一类人。衣服永远没有一丝不该有的褶皱,连鬓角都是完美的形状。野心勃勃,目标明确,极度自律,不容许自己有一丝失败。
人前光鲜亮丽,成功光环加身。所有不该有无处去的压力都在扬起的鞭子里释放,柔弱听话的女人是最好的发泄途径。
他们是自己的囚徒。
他朝落地窗的方向瞟了一眼,26楼,摔下去粉身碎骨,每个人都站在悬崖边上,凝视着深渊。
早晨七八点,太阳已经挂在半空中,繁茂的树叶在阳光下青翠欲滴,生机盎然。
祁连把停在车库里不常开的皮卡开出来,倒了半天车好容易把车屁股对着楼道口停在家楼下。
这辆鸽子灰的皮卡买了好几年,本身是二手车,虽不太开,车身也伤痕累累,车漆碰掉好几处,显得灰头土脸。
祁帅站在楼道口等他,看见车停好,不用他招呼,拎起一捆电线就往上扔。
祁连长腿刚跨出驾驶室,看见他这架势,出声制止,“你等会,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要这样扔东西。”
他把车钥匙往口袋一揣,扶着车厢的挡板,利索地翻进车斗里,双手一伸,示意祁帅抛过来。
祁帅弯腰拎起一捆电线抛过去,嫌弃道:“什么精贵东西,以前不都是这样干的,现在突然娇贵起来了。”
祁连眼睛鹰隼一样盯着祁帅抛出的电线,伸手在半空中利落接住,全身肌肉贲发,回身轻轻把电线放好。
他教训祁帅:“你改改你这吊儿郎当的X样子,拿出12万分的精神来。现在不比以前,咱们也不是街边等人来叫的游击队了。尤其,玛格的活,你们都要把皮绷紧了,不要到时候返工还把脸丢光。”
祁帅嗤之以鼻,“我就烦这些人,我跟你讲,一点屁大的事了不起,吹毛求疵,眼睛长额头上去。”
祁连恨不得给他一脚,“我就烦你这个不上进的死样子,你想要赚大钱就得按规矩来,不能什么都想着糊弄下,还怼天怼地。”
玛格是家灯光设计工作室,这两年声名鹤起,主打无主灯空间照明,在网络上鼎鼎大名。设计不走寻常路,对电路施工要求很高,有些天马行空的设计一般师傅落不了地。
有次遇到技术问题落不了地,有人推荐了祁连,祁连用了几天帮他们解决了。这以后他们在晋宁的活就基本交给祁连,钱不少,但要求高。
祁连急着结束御湖的活就为了给玛格的商业照明项目开工,已经耽误了好几天。
祁帅讨好地说:“这不是有你吗,哥!我一辈子也别想混成你这样的技术,话说回来,整个晋宁也没几个人有你这么牛逼的技术,不然人家傲得一头屎,也不会出大价钱还得等你。”
祁连接住最后一捆电线堆好,额头上出了汗,在阳光下亮荧荧。他跳下车斗,把挡板“啪”地一声推回去。
祁帅挤眉弄眼地从车前跑回来,“哥,哥,快看,前面有美女。”
祁连从车后走出来,往他说得方向看去。
高跟鞋啪啪地,小腰扭得跟杨柳枝似的,他的嘴角勾起,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
祁帅两只手指放到嘴里,正要吹个口哨,被祁连一巴掌拍下,他踹了祁帅一脚,“发情呢?看什么看,不该看的不要瞎看。”
他把车钥匙抛给祁帅,“你来开车。好好开,别你妈跟有狂躁症一样。”
两人分头上了车,祁帅调了半天车座椅,才挂档踩油门,他比祁连矮很多。
祁连把出窗摇下,一支胳膊搭在窗玻璃上,春风吹过他乌黑像麦茬一样的头发。
“哥,老洪说他正在石城谈一个项目,正好咱这边收掉,想让你去石城帮忙。”
“我不去,最近我都不接出市的活。”
祁帅惊得差点咬掉舌头,“不是,哥,啥情况,出市的活不都是香饽饽吗?一天能多挣一两百,还包吃住,你怎么还不接了呢?”
祁连撇他一眼,不屑地说:“我差这点钱?”
祁帅忙改口,“不缺!哥,你是不缺!你随便要高点价就有了,关键我们他妈的缺呀。人家找我们不就是因为想让你去吗?你不去,人家大老远拉我们过去干嘛?我的亲哥!”
皮卡出了小区大门,祁连往车窗外四处看了看,门口停了好几辆电子厂的巨型大巴车,看不见人。
他回头心不在焉地回答:“到时候再说,看看情况。”
祁帅拧开了广播,他们听了一会早间新闻。新闻里正说晋宁房价预期大好,最近成交量大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