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想他但是也怨他,为什么连最后一句告别都没有说,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见到。我也没有机会跟他讲,我很高兴他做……”
祁连哽咽了,没有说下去,把于茉紧紧地抱在胸口,抓住仅有的温柔来填补内心刚刚把秘密倒出来产生的空洞。
他把内心最隐蔽的角落赤裸裸展示给别人因此觉得浑身脆弱地像□□的婴儿。
于茉伸出胳膊抱他,可惜她胳膊短抱不住他宽阔的身体,她使劲地想要把他的身体抱在怀里,抚平突然产生的疼痛。
她的嘴贴着他滚烫的皮肤,轻轻地问:“当时害怕吗?”
祁连的内心有一座火山,突然之间天崩地裂,火焰滚滚要摧天毁地,他的喉咙仿佛被掐住,过了一会,他终于说出那句艰难无比的话,让噬人的火焰喷涌而出。
“怕!我有很多个晚上害怕得不敢闭眼睛,过几分钟就去看我妈一眼。
有几次我眼睁睁看着我妈喘不上来气,浑身开始抽搐,我身体僵硬到动不了,我想呼救可是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那就像一个最恐怖的噩梦,却没法醒过来。
我脑子中只有一个想法,如果我不能救我妈,我爸会生我的气。
我背着我妈往镇上跑,我只记得哪哪都是黑的,三更半夜没有路灯,我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的黑,只有狗疯狂地叫。
有时候我踩到坑里,带着我妈摔在地上,我害怕地发抖,不知道我妈能不能喘上这口气。
这时候哪怕她稍微抽动下,我都欣喜若狂再爬起来接着跑。
有一次到了医院抢救回来了,我才发现我跑丢了一只鞋,那只脚上全是割的伤口,地上都是血。
他们劝我放弃,他们根本不懂,这不光是我妈,还是我爸最重要的人,我得替他看着,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
有次我去一个表叔家借钱,他们跟我说你小孩子去医院晚一点也是有的,交不出钱抢救我们都是能理解的。
我不怨他们不借钱,但是他们不能这样说,他们永远理解不了我们一家三口的感情。
我把他们桌子上的饭碗全摔在地上,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从那以后大部分的亲戚就躲我们远远的了。
我妈可能不是最好的妈妈,但那不怨她,她一辈子被我外公外婆和我爸保护得太好,就像温室里的花,一下子把她放在野外,她活不了,我不怪她。
我妈上头还有个哥哥十多岁掉河里淹死了,我外婆外公求神拜佛才有了我妈,有她的时候都四十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年龄太大,我妈从小就身体不好。
身体不好再加上老来得女,我外婆外公把她捧手心里,小心翼翼供着她。慢慢地她身体也好起来,到了快20岁,她就跟正常人差不多了。
我妈长得好看,唱歌特别好听,我对她最早的记忆就是躺在她身边听她唱歌。
她会唱好多好多的歌,每天晚上哄我睡觉唱的歌都不重样。有时候我听见她在房间给我爸唱歌,跟我的不一样,我不乐意,要求她必须给我唱一样的,她还会脸红。
我爸说他第一次见我妈,就是他在我妈邻居家干活,天天听我妈在隔壁唱歌,听了一段时间他就觉得他爱上了这个人,必须要见一见。一见面就完蛋了,他自己总是说,一见面就知道自己交代了。
可是我爷爷奶奶不同意啊,家里简直腥风血雨。
我们家那时候算家境比较殷实,我爸又是家里唯一的男孩,最主要的是,我爸聪明得人尽皆知,年纪不大就手艺了得,远近都有名的。
我奶奶说就这一带只要他能看上的,随便他挑。
连隔壁村万元户的女儿都看上我爸,我奶奶嫌人家腰太长腿像叭儿狗一样短,说要是找了她,以后我们老祁家就是一窝叭儿狗了。
这头刚拒绝,那头我爸就说看上个病怏怏的被宠坏的,她一跳三尺高,又没面子又没里子,觉得我爸被灌了迷魂汤。
我爸也不跟他们吵,后来偷走了户口本,跟我爷爷奶奶说,他们要是不同意他正好去倒插门,就这样才把我妈娶进了门。”
于茉“噗呲”一声笑了出来,眼睛里荡起欢快的微光,小虎牙若隐若现。
祁连两根手指揪起她脸蛋上的肉,轻轻拧了一下。
她雪白的脸上立刻出现一道醒目的红痕。
他又不舍地低下头用自己的嘴唇去蹭那红色。
“后来呢?”于茉催促他。
“我妈一直不知道我爷爷奶奶的态度,我爸把他家这边的事瞒得滴水不漏。
我妈说:你跟你们家讲清楚我的身体情况。
我爸总是说,讲了讲了,他们都同意的。
直到她进了门,她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