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程赟就从帐篷里走了出来。
遥遥看见她,他面不改色地点了一下头,然后冲她招了招手。
“来。”
沐着阳光的身体,半嵌着眼神的利落干脆,明显就是一副雷厉风行的架势,连语气都是不容置喙。
嗤,好大的官威啊。
顾诗筠走过去,跟着他进了帐篷,阳光被阻拦在外,便是温和交融的昏暗,将视线渐渐变得清晰起来。
顾诗筠这才看清,这男人依然还穿着昨夜的飞行夹克,黑色靴子的鞋底满身尘土,脸上的疲倦又多了几分。
不过她暂时没空管这些。
“那个病人不太安全,毕竟昨晚上参与手术的人比较多……”
她思忖着,还是没说杨馥宁到处叭叭的事情,毕竟以后一直在同一个科室,人家又是主任,犯不着得罪她。
然而程赟似乎知道她的意思,紧了紧身上的夹克道:“我明白,病人明天早上就会被送走。”
顾诗筠一听,怵然愣了愣,“啊?这么快?他刚做完手术……”
手术今天早上才结束,26小时之内都会出现排异反应甚至直接死亡,再者,如果明天就送走,沿路的颠簸会对伤口产生极大的影响。
她问道:“纵教授说可以转移吗?”
程赟双手搭在腰带,点了点头,“嗯,纵教授上午走的时候,就是这么吩咐的。”
顾诗筠一听,愕道:“纵教授走了?”
一晚上的手术,曹操似的说到就到、悟空似的说没就没。
所以说,能做到这种资深教授外加顾问级别的大佬,都已经进化到不用睡觉了吗?
程赟平静道:“对,早上做完手术就送回吉隆了。”
顾诗筠瞪圆了眼睛。
“……?”
纵览整个救援营地,就只有一台没了窗户的越野车和两辆老破旧的大巴,赶在这个时间段把纵恒送走,除非开飞机。
但是开飞机……?
嘶,这男人也进化得不用睡觉了?
见她迟疑不信,程赟哂笑,抬手在她鼻子上轻轻一刮,“这么不信你老公?”
鼻尖掠过温柔。
像是羽翅在湖面轻绽的感觉,从未有过。
顾诗筠遽然往后退了一步,半张了口,勉强道:“真是你送走的?”
程赟滚了滚喉结,坦然垂眸,不置可否。
顾诗筠怔怔看着他,视线游离在他眼眶里,努力寻找困倦的疲惫,但好像都没什么结果。
她疑虑问道:“那你……不困吗?”
程赟蹙了蹙眉,仔细想了一下措辞,说道:“困,我正准备睡一会儿,就有人进来告诉我说有一个女医生来找我,所以我以为……”
他倏地止住话语。
顾诗筠问:“你以为什么?”
程赟依然蹙眉,下颌缘的弧度微微一侧,一本正经地说道:“我以为你打算来陪我睡。”
话音刚落,几乎骤变似的,顾诗筠的脸倏忽一红,抬手一巴掌就拍在他胸口,“无不无聊啊你!”
就算是夫妻,也没熟到可以开这种玩笑的地步。
至少现在不是。
她转身欲走,但还没迈出一步,就见程赟已然站在帐篷门口,笔挺的身体微微侧斜,臂膀曲线的张驰度和腿部肌肉的弧度已经将帘子挡去了大半。
他就没打算让她出去。
顾诗筠抬头,凶巴巴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风大,帘子被吹起一丝缝隙。
程赟将帘子掩起,压低了帐篷里的光线,他朝她多走近了一步,喉结轻滚地慢慢说道:“筠筠,别再跟我犟气了,好吗?”
难得的,他没有那种直冲云霄的压迫力和果决感,不是迎难而上,只有温声细语,在帘子后的风声里渐渐变得模糊不清。
欠了两年的温情,该弥补了。
大概是和耳膜一起颤动的共鸣,将顾诗筠内心那簇火苗猝然点燃。
但秉承着最后的一丝坚持己见的原则观念,她认真看着眼前的男人,问道:“我问你几个问题?”
程赟稍稍怔住,口中却答好。
顾诗筠掀起眼皮,问道:“你是不是在领证当晚就跑了?”
程赟手心一紧,踟蹰不决。
顾诗筠:“你说是或者不是。”
程赟抵了抵下颌,道:“是。”
顾诗筠又问:“那我再问你,你是不是结婚两年来,一次家都没回过?”
程赟心口一颤,继续道:“是。”
顾诗筠目光陡然沉了下去,又问:“你是不是在我没认出你的时候,一直在跟我演戏?”
程赟瞳孔紧缩,不觉后脖颈传来一丝凉意,他伸出手,想拉住她的胳膊,“筠筠,我只是……”
“只是什么啊只是?”顾诗筠打断他,“程赟,你可是在结婚当天就跑了,还是开战斗机跑的,比人家扛火车跑的还快,我没跟你离婚就不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