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壹梅握着滚烫的水,在公共楼的楼顶坐着吹风。
不知道为什么她特别得想笑。
不是那种讥笑,是发自内心开心的笑。
这是她第一次保护自己。
好像因为成长,她习惯了在别人摔倒前自己先倒下去给别人当肉垫子。
她从来没有揉一揉自己磕青的地方的习惯。
甚至还会大咧地说:没事,死不了就行。
家人也是这样的理念,所以陈壹梅也这么过。
那是,那是她六年级。
她第一次来生理期,床褥蹭得满是血,裤子也是血,她在土炕上嚎啕大哭。
爸爸进来后也吓了一跳,但是发现了真正的原因后,就很不好意思地和她说了句:没事,死不了,别哭了。
陈壹梅不哭了。
其实她一直都记得那时候的情绪。
她想要的不是这样的一句话,是答疑解惑,是安慰,是……
他是爸爸。
陈壹梅找理由。
所以从来都是她自己买内衣裤,买卫生巾。
其实这放在现在就是件小事,但在陈壹梅的家乡里一个还没有褪去稚气的女孩做着这些事,难免造人打量非议。
况且即使是件小事也很少有那个女孩从小学起就自己买这些。
陈壹梅一直听到过,她们说的是——
“老陈家的那个小女孩可受罪了,没妈。”
“我天天看她自己做饭吃,自己洗衣服。”
“这算啥,上次赶集,我看她自己选内衣呢!”
陈壹梅擦泪。
反正都是为了活下去,她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好像因为一直是这样长大,所以陈壹梅不太懂“保护自己”这个词条的意思。
她知道要保护小动物,要保护自己爱的人?
保护自己?
自己好像不用保护吧?
用的。
陈壹梅在心里回应自己。
水杯里的水凉了很多。
她手其实还在发抖。
因为就在刚刚,她对着一个议论她的人用不大不小但是坚定的声音说道:“请不要传一些子虚乌有的话。”
“照片是我和我表妹出去玩的时候拍的,那时候我刚睡醒。”
“我和傅恣杨也没有你们传得那么荒唐。”
“究竟怎么样,你们大可以直接去问傅恣杨,目光只对焦我算什么?”
陈壹梅说完就走,手抖得不行,眼泪没忍住的直流,可是一边哭着却一边忍不住想笑。
坐在天台上的时候,陈壹梅才找到自己开心的理由。
因为爱,因为对自己的爱。
因为那一刻,我可以为了我自己勇敢地站出来,我可以勇敢地说出真正的原因,我可以不再觉得爱自己,对自己好是一件可耻的事情。
陈壹梅总觉得衡量一个人的处境,要用这个人所受到的别人的爱去兑换,所以傅恣杨靠近她的时候,她第一想到的是:我是值得被爱的;然后是:我是可爱的。
但是,当她陷落在这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窘境之中,她才发现,别人的爱并非密不透风的坚固铠甲,自己的爱才是。
如果自己的心里充沛着足够多的对自己的爱,那别人的伤害我就有足够的力量来回击,即使攻击性过大,受伤后我还是可以愈合再战。
但是要是在一个坑洞里等着别人的无暇爱之绳,那就是有些幼稚且异想天开了。
陈壹梅突然想透,倒是有些想笑,笑自己以前的天真和蠢。
灌下去热水,她把水杯放回书包里,然后绕着学校跑了几圈。
她很少跑步,因为一直蔫蔫的。
今天跑差点没把她累死。
可是她还是很开心!
她超级超级大声地在自己心里对自己说:“对自己好、学会保护自己真的超级棒!”
“这感觉真的超级棒!”
暑假陈壹梅也没有回家,而是四处找着实习,但不是她真的想去做,只是闲着不如赚钱。
他们是师范类院校,所以下学期的实习肯定会分配到学校里去教生物。
陈壹梅是想找点其他的东西做。
面试了一大堆纷纷被刷,陈壹梅叹气。
一开始她是想把这个问题归结给自己的学历的,但看着被选上的人也不乏有同校的,她叹了叹气,其实是她自己的实力问题。
大学三年,她一直没尝试着迈出任何一步,一直都是缩在自己的角落里过自己封闭的个人世界。
这就导致她面试的成绩很不理想,表现和语言上都显得拘谨和小气,给面试官的第一印象就很不好。
陈壹梅坐在她面试的最后一家公司门口叹气,抬起头就看见了傅恣杨。
陈壹梅立马起身回头看这个公司:傅——
真是不是冤家不聚头,为了避免傅恣杨再说她是狗皮膏药,陈壹梅没等到消息通知立马就跑开了。